汪鋐站在高台上,身后除了袁耀,还有海防道的一员把总,东莞守御千户所的副千户、百户。
早潮未至,但快了。
“我汪鋐,没让很多人来!”
他开始进行最后的动员,用词很简单。
“有很多乡亲,他们说,他们的妻儿肯定是被红毛鬼吃了!他们要来,但他们家有亲人,他们是家中顶梁柱,我没让他们来。”
“你们,我推辞不了!你们说死也要报仇,你们是捡回一条命的,或者家里还有兄弟的,你们说不怕,你们只怕红毛鬼还要害更多乡亲,掳走更多兄弟姐妹和孩子!”
“屯门岛上的红毛鬼在这里祸害多久了?袁耀,多少年了?”
袁耀想起父亲,悲声怒吼:“三十年了!”
“这些红毛鬼不知礼仪,心机狡诈!如今,陛下圣明,既识其真面目,立发诏旨命本使率众歼灭驱离之!”汪鋐转身面北跪下,“天威浩荡,如今兵贵神速,我大明天军大小战船五十余艘,勇士一千又五百余人,以十敌一,必铲除贼子,永绝后患!”
“铲除贼子,永绝后患!”
汪鋐叩拜完之后站起来转身,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隐约面孔,眼角有些红润。
底下那数百被招募来的乡勇,他们都有血债要讨。
如果可能,汪鋐多想准备充足了才出战。
他知道他在骗人,可是没办法,这柄刀刺出去,一定要见血的。
他能做的,就只有身先士卒,与之同生共死。
“今日,本使与你们一同破敌!”
汪鋐本是个话不多的人,他知道现在可以说些更漂亮的话,历数弗朗机人的罪恶,尽力鼓舞起士气。
可其实这些人都知道弗朗机人战船的厉害,他们只是一定要捐这一腔血勇。
汪鋐不再多说,只是当先下台,穿过人群走向座船时压抑着情绪吼道:“上战船!扬帆!出战!”
海风刮在他脸上,他有赴死的决心。
此战奏报,他早已写好。只等他的消息一传回来,他安排的人就会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
这是他用他的命换来的关防手续和机会。
天边鱼肚白未泛,早潮初起,一艘艘船先划出了水寨,随后渐次张开帆。
前方的大海在将昼未昼之间,是无边无际的一张巨口。
船队帆展如翅,就这么冲向其间。
而此刻的京城,也有许多人郑重穿戴整齐了,准备前往文华殿。
前日大朝会再添阁臣,昨日经筵两位理学门人再讲天理。
今日文华殿前,常朝后既是辩经,又是御书房首席的第二道关。
皇帝不亲临现场听辩,这让人浮想联翩。
是不想看到王守仁被围攻驳倒,还是要表明这只是御书房首席的第二道关呢?
经筵如常,心学理学大辩的场合他却不来。
常朝后,朝臣们兴致勃勃地往文华殿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