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念她的保宪哥哥,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想要他的安抚,想扑入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他的男子气息带着沉香木和一点点白桃香的清冷,他有力的手臂让她感到安全和保护。
但她随即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
即使他在,他又能做什么呢。
毕竟,是那个男人的意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下,又有谁,能违背他的意思呢。
然后,她抬目间,看见了自己家的方向,漫天的火光。
她还在想,这个情况下,家里还有谁有心思放烟花吗?
你看这满天照亮了夜幕的红,多绚烂多像末日最后的燃烧啊。
那确实,是末日的燃烧,她的末日的燃烧。
她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母亲,她的长辈,她几乎所有的牵挂,她所有的血亲,都在那场噩梦般的火海中化作了尘埃,化作了虚无。
她能听见冤魂凄厉的哭嚎,能看见他们在火海里痛苦地挣扎翻滚,直到窒息面目全非,最后被烧成灰烬的场景,她能见到那一幕幕地狱一般的惨状,她是阴阳师。
她于阴阳寮的客房枯坐了一夜,那些惨烈的,无望的,死不瞑目一幡幡景象缭绕着她,变成了她的世界的全部,似是永不宁息。
那一夜,后来下了一夜的雨。
她彻夜未能阖目,卧听着噼噼啪啪的雨声砸在房顶上,她听见淙淙细流从屋檐上汇下,听见叮叮咚咚雨水流过青石路的声音,她想着,樱花本来就要开败了,再这么下了一场雨,应该是绿肥红瘦,所剩无几了吧。
那转瞬即逝,却是无以伦比的美丽啊。
也许,也足够了。
就带着那些绚烂的记忆,走进黑暗里,被吞没,被埋葬吧。
第二日,于白桃飘飞的花瓣间,她跪在尚是潮湿淌水的青石阶下,深深叩了一个头谢过了她的恩师,贺茂忠行,保宪的父亲。
她说:quot;老师,您不必再为家父操劳了,弟子只剩下家父一个亲人了,所以,我不能再冒险失去他。
我入宫吧。quot;
不知道哪里传来更鼓打三更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这一瞬,美人修长的凤眸微瞑,低垂的目光茫然,悲凉而缱綣。
她的生命,已经成了一片黑魆魆无边无垠的永夜,她如现在一般,行走在阴湿潮冷的黑暗和鲜血之中,群魔乱舞和牛鬼蛇神之间,与百鬼为伍,与之为伴。
他,和他那个飘着白桃的庭院,已经是她唯一的光明,在夜里为她而留的灯盏了啊。
所以,不能靠近,因为他太温柔,太美好了啊。
如果靠近了,她会想扑入他的怀中,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随他走掉的啊。
但她怎么能够。
她是不祥被诅咒的人,祸津日神的使者,谁靠近谁就遭之厄运,黑色的羽翼展开之下,死灵无数。
所以,只能无情,只能无牵无挂,因为不想再拖累谁,不想再让谁因为她遭之不幸。
只能推开。
他已经,被她害得够惨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