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独自站在河边的场景。
他穿着有些陈旧的衣服,孤独地凝视着河水显得很寂寞,头发被风轻轻吹起。唐很有绘画天分,他寥寥几笔就十分精妙地勾勒出一种悲伤的气氛,清冷的阳光映照在小孩的眼底,那双漂亮的眼睛透着清澈的浅灰色,仿若冬夜里凝结的冰雪。
宋瑾对自己的结论不是很确定,但苏暮夜知道。
这确实就是他自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他感到后背发冷,突然明白了刚才一直弥漫在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这张画,是他当年在孤儿院生活的场景,他记得孤儿院旁边的那条河。
唐曾经画过他。
他们居然十多年前在那里见过面。
而且,这里所有的画似乎都是在那个地方画的。
蓬杜拉.唐所描绘的全部都是海因茨孤儿院里的场景,描绘了住在里面的那些孩子们的日常生活。苏暮夜知道那家孤儿院里没有女孩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的画作内容如此单一。
他又仔细看了看所有的画,意识到了它们和孤儿院的关系以后,这里所有的画面都变得眼熟起来。他记得每一幅画的背景图案,他甚至能辨认出许多场景当年具体都是孤儿院的哪个部分,其中的几个孩子他也依稀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和海因茨居然是相识的吗?海因茨允许唐创作这么多有关孤儿院的图画,这说明他们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他们有这么熟悉吗?
从唐的公开资料上来看,根本看不出这一点,资料没有表现出他跟德国或者法兰克福有任何一点关系。而且,唐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对孤儿院的孩子们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居然反复将他们作为自己画作的主题?他跟海因茨和孤儿院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对于这些孩子,他又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苏暮夜想了想,对宋瑾说:“你仔细检查一下这些画,看看他画过我几次。”
宋瑾点了点头,两人迅速查找了一遍,发现苏暮夜有两张单人的肖像画,出现在群像里更是多达五六次。他似乎是唐非常偏爱的绘画对象,或者说,唐喜欢他的眼睛,他在每张作品里都细心描绘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瞳。
他画得很逼真,这是经过仔细观察和反复临摹才能描绘出来的东西。
这也解释了肖铃雨对于苏暮夜那双灰色眼睛的印象,她一定曾经在唐的家里见过这些画。但因为只是随便一看,而苏暮夜的相貌又跟小时候有很大的区别,所以她只记住了他的眼睛,没有记住其他相关的信息。
爱莲娜就不同了,父亲的作品在捐赠给画廊之前是保存在家里的,她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对这些画了如指掌。也许她不仅知道捐出去的每幅画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也知道它描绘的是谁,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画出这些东西的。
她所知道的事情,很可能远比她在电话里讲的要多得多,但她似乎很抗拒介入这件事。
宋瑾思索着,问苏暮夜:“你说……唐和海因茨是不是很熟悉?而且他可能也很熟悉你,说不定蔷薇骑士的灵感真的就是来自于你的身世呢。”
苏暮夜没说话。
唐已经死了,爱莲娜也联系不上,现在唯一剩下的人似乎就是海因茨了。
二十多年前那家孤儿院的创办者,将许多谜团连接在一起的纽带,他必须得去见他一面。
除了那些孤儿院孩子们的画像,唐的作品专区里也没有更多线索了,他的创作内容十分单一。苏暮夜看着那些画像,童趣的主题并没有给周围带来多少温暖的感觉,幽暗的灯光下那些孩子们的脸仿佛带着某种怪异的神色,透着灰蒙蒙的阴森和冰冷。
苏暮夜看不透唐是带着怎样的感情在绘画这些孩子的,但那种感情不像是一位音乐家对小孩子们所应具有的正常的喜爱。这种无法看透的怪异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他不想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了。
离开画廊的时候,那个红帽女孩依然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他们,她准备了一张卡片,礼貌地交给了苏暮夜:“这是海因茨先生的地址,希望你们能有一次愉快的会面。海因茨先生多年来一直十分期待出身于六芒星的孩子们的拜访,他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您的。”
苏暮夜看了一眼地址,距离这里不远。
他想了想,问那女孩:“你就这么简单地相信了我单方面的说辞?”
红帽女孩笑笑:“有什么不对吗?”
“我身上没有东西能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就不怕我是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