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温度很高,好在苏洄找到了一处绝佳的等待地——写字楼外的树下。
这似乎是槐树,生长得并不算高大,或许是因为被困在了一个圆圆的花坛里。这花坛的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为这棵树量身打造,可树难道不会继续长大吗?
再长大一些,会怎么样?
一个小孩跑着过来,撞到了苏洄的后背,打断了他四溢乱窜的思绪。
苏洄转身,小朋友已经跑远,还很大声地对他说“对不起”,然后和另外一群小朋友汇合,他们在一起说话、玩飞盘和滑板,像很有活力的小狗。
苏洄自己坐到树荫下,小声回答“没关系”,然后打开了一本书。
他经常需要带一本书,这样可以让这个时期的他专注力稍稍提高,可以安静地做一件事,而不是对每一个出现在身边的事物都保持高度好奇。
天黑下来,晚霞消失的速度很快,像一块深蓝色的绒布罩住了橘色灯泡那样快。
坐在花坛边,苏洄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抬起头,看宁一宵有没有出来。
但他始终等不到,也没有得到宁一宵回复的消息。担忧的情绪开始从心底涌出。苏洄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生病的小蜘蛛,从身体里不可控地、不断分泌出绵长黏腻的蛛丝,但攻击的敌人却是自己,一点点裹住了自己。
应该不会出事,宁一宵会出什么事呢?
就在快要被黏丝完全裹住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下。
[宁一宵:你来了吗?不好意思,我一直开会,手机放在工位上,没有看到,而且我还要加班。]
[宁一宵:你回家吧,太晚不安全。]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苏洄想要的。
他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埋在幻象中的蛛丝里,没有回复,一动不动,依旧望着写字楼的大门。
后来他又收到了新的消息,但并没有点进去看。
也不知道究竟等到了几点,周围的小孩子都回家了,外面变得有些冷清,苏洄觉得渴,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杯水,等待结账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宁一宵走出了写字楼。
他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宁一宵似乎没有听见。苏洄拿了水便要去找他,但红灯拦住了他。
宁一宵好像有些着急,步伐很快,他没有过马路,出门后便右转,苏洄想知道他是不是急着坐公交,可还没等他走到站点,就被三个男人迎面拦住。
他们大约四十岁,正值壮年,皮肤黝黑,其中一个手臂满是纹身。感觉不太对,苏洄趁绿灯跑过了人行道,人潮散开,宁一宵和他们都消失了。
在周围找了许久,苏洄跑着,从写字楼找到公交站,都没有看到人,直到他跑到附近一处建筑工地,在那里的巷子口看到了宁一宵的身影。
他在打架,被围堵着,苏洄亲眼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狠狠砸下来的一拳。
一时情急,他立刻大喊,“你们在干什么?”苏洄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警察吗?这里有人斗殴,你们快来。”他快速报出地址,不远处的几个男人停了手,方才打得最狠的那个恶狠狠朝苏洄走来。
“你管什么闲事!”
苏洄后退了一步,好在另外两个人拉住了花臂男人,说着“算了,都报警了,先走吧”之类的话。
男人啐了一口,“他妈的,多管闲事。”
经过宁一宵时,他发出一声嗤笑,“小白领,我们说的你可别忘了,再拖几天,我们就只好去你们公司闹了。你都进这么好的公司了,怎么都不差钱了吧。”
骂完,他们三个从巷子另一头离开了。
确认他们不会折返,苏洄才松懈,他心跳得很快,浑身都泄了力,他望着靠在墙上的宁一宵,握着手机,一步步朝他走去。
宁一宵嘴角出了血,看上去比往常狼狈很多,他半垂着头,用手背擦了擦血,没有看苏洄的眼睛,“我不是说让你先回家。”
苏洄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又没说,歪着头去看宁一宵的脸,发现他颧骨也有伤,于是拽住他手腕,把他往外拉。
“干什么?”
“那边有间药店。”
苏洄长大这么大,只见过两次这样的打架场面,一次是在初中,放学的他坐在家里的车上,学校附近很堵,透过车窗他看到胡同里有一群男生打了起来,校服落到地上,被踩的很脏。
第二次就是这一次,他亲身参与。
苏洄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动作很快地买了消毒的双氧水和纱布,可刚付完钱,一回头才发现,宁一宵并不在药店。
以为他在外面等,苏洄快步出去,门口也没有。
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一种不受控制的躁动将他的思绪弄得一团糟。苏洄无助地拿着药袋,腾出一只手打电话,眼神四处瞟着,在马路边四处寻找着宁一宵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