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高阳,你二人过来一下。”一旁,夏景昀的父亲夏恒志虚弱地开口。
他叫的是两人的表字。
夏云飞,字定远;
夏景昀,字高阳。
闻言夏云飞便扶着堂弟来到了两位靠坐在一起的中年男人面前。
夏恒志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两人的脸。
手很粗糙,满是血痂和脏污,好在脸也好不到哪儿去。
“都是好孩子,是我们害了你们。”
夏云飞连忙摇头,“二叔,你别这么说,咱们清清白白,只是被人陷害的。”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夏恒志摇了摇头,“眼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拿起二人的手,叠放着按在一起,“从明天起,定远也不用给我们抢吃的分给我们了,我们两个自己去领,领到的吃的就都给你们,你们一定要活下去。记住,兄弟齐心,熬过这一难,未来未尝没有光耀我夏氏门楣的一天。”
夏云飞和夏景昀齐齐怔住,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却又震惊得不敢相信。
夏云飞的父亲夏明雄也在一旁附和道:“这也是我的意思。定远,你力气大些,身子好些,身为兄长,要多看顾着二郎,今后一起活下来,你们一文一武,再为我夏氏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我兄弟二人也好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夏云飞连忙道:“父亲,二叔,用不着这样啊,我们能一起挺过去的。我明天去多抢些窝头过来!你们要撑住啊,要是你们没了,我怎么给母亲和婶娘还有小妹交待啊!”
夏恒志摇着头,“我们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扛不扛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这高台没一个月完不了工,我们再拖着,只会把你们一起拖死,我们不能全都死在这儿。”
说完他看着夏景昀,“高阳,如果你能活下来,要一辈子都记得大伯和堂兄的活命之恩,如果。。。。。。”
他顿了顿,眼神出现了一丝悲伤,“如果最后堂兄也扛不住了,你。。。。。。切莫怨他。”
或许是融合了记忆的缘故,听了这番话,夏景昀的心头涌起彻骨的悲伤,只感觉心痛地都快喘不上气。
就在这两对父子做着痛苦抉择的时候,一个壮汉走了过来,“大个子,我给你指条生路?”
夏云飞连忙道:“你说?”
那人开口道:“你这两位长辈说的话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活命。但是你想要的活命,就要做得更彻底一些。”
说完他指着夏景昀,“像这种累赘,迎风就倒,谁带着谁死,不如你直接与我合作,我们俩一起做工,下来一起抢夺食物,保证每天填饱肚子,这样,一定可以活着出去!如何?”
夏云飞神色骤然转冷,“在这儿力气都珍贵,我不想打人,你最好马上消失!”
壮汉叹了口气,“看你一身力气,没想到竟如此死板,守着那份假仁假义,等着累死吧!”
壮汉摇着头离开,一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的架势。
夏景昀看着堂兄,开口道:“堂兄。。。。。。”
“二郎不必多说!”夏云飞直接打断了他,坚定道:“我必不会抛下你!你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咳咳!”夏景昀咳嗽两声,“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一定会死。包括我,包括父亲和大伯。说不定明天咱们就能有好转。”
夏恒志洒然一笑,眼神里有着放下了生死的坦然,“高阳!为父和大伯心意已决,你无需说这种不切实际的妄语安慰我们。只要你们能活下去,我们豁出性命也无妨的。”
“是啊,二郎,你跟定远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
夏云飞看向夏景昀,想起了他昨日去找监工那一趟,但他并不知道堂弟跟监工说了什么。
他素来是知道堂弟除了读书习字长得好看,没别的本事,要说能三言两语就收服那个监工,他是半点不信的。
不过此刻瞧着堂弟的神情,他的心头又忍不住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万一呢。
说话间,一声锣响,监工们又抽着鞭子吆喝了起来,劳工们在可怜的一盏茶时间休息过后,又被赶到了场中,开始了又一轮的劳作。
周而复始,直至累死。
夏景昀中午只喝了一碗稀粥,半个窝头,腹中如雷鸣,这会儿被日头一熏,只感觉头晕目眩,手中土筐重逾千钧,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不远处的监工眼神如鹰,立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一鞭子抽了过去,嘴上喊着,“给大爷滚起来!”
鞭子破空而响,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大喊,“老四,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