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鸢一愣,随即缓缓的点了点头:“嗯。”,王妈妈看着她迟钝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急啊:“听说流玉阁的差人去催了几回,二爷也没去,奶奶,您得表示表示啊。”
孟禾鸢瓷白的手腕一顿,抬眸神色莫辩,王妈妈继续加了把火:“奶奶,您啊,得放低些身段儿,奴婢斗胆猜,这二爷先前一直是清心寡欲,怎么就着了这小狐狸精的道儿,说不准啊,是在与您置气。”
置气?孟禾鸢这就纳罕了。
她这些日子可有哪儿做错了?论行径举措,她自问一步也不敢踏错,里里外外的顾及着颜韶桉的情绪,这置气又是何来一说。
王妈妈见她听了进去,继续道:“老奴觉着,您呀,得把这个坎儿跟二爷解开喽,这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有什么是说不开的,今儿个啊,您亲自熬一盅汤,拿去书房给二爷补补,说会儿夫妻间的交心话,明日啊,看哪家的还敢嚼您的闲话。”
孟禾鸢闻言放下了玉箸,叹了口气:“既如此,我便听妈妈的。”她晓得王妈妈是真心同她打算的,而她也正有此意,想问问颜韶桉,到底对她哪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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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朝臣官员皆着绯袍垂着头位列两旁,恭敬的举着笏板,龙椅上端坐着年少的官家,脸颊稚嫩,瞧着不过十三四,冕旒垂下,遮掩住了他的惶惶之色。
而官家身后,又设宝石珠帘、高台,端坐着华服高髻的太后,周太后全然隐于身后,看似以小官家为主,实则,这位的厉害手段,众人早就领教过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章越踏出了一步,撩起官袍跪了下来,浑厚声响起:“启禀陛下,太后,臣章越有奏。”
小官家气势孱弱:“说吧。”
“入了深冬,北地遭遇雪灾,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本闻由鹅君羊吧把三另弃其雾散六整理上传臣请奏户部拨赈灾银十万两。”说完他垂首静待小官家发话。
这种事自然是轮不到小官家发话,周太后淡声应下,叫内阁拟了方策呈上来就好,“陛下的意见呢?”,周太后暗含威压的声音响起。
“朕……朕没意见,但凭母后吩咐。”小官家盯着后脑勺炙热的视线,有些磕巴的说,可见也就是走个流程。
颜韶筠眼观鼻,鼻观心,又接连走了许多个流程,终于进入了主题,颜韶桉站出来进言:“陛下已到了立后选妃的年纪,还请陛下尽快立后,诞下皇嗣,后继有人。”
周太后掩了掩唇道,假意用朝纲未稳推脱了几许,博得了一阵好感,但很快便败下了阵,答应了选秀,叫各位朝臣家的适龄女儿均入宫参选。
颜韶筠冷眼看着周太后和她的党羽互相演戏,垂下了眼眸。
晨暮落了下来,梅臻儿提了一食盒汤去往书房的路上,经过廊庑时却被守在那处的王妈妈拦住了脚。
“梅姨娘且慢,今儿个二爷怕是不能见您了。”王妈妈身躯往前一挤,居高临下道。
梅臻儿笑得绰约:“妈妈这是何意,臻儿是做错了何事不成?”抚着鬓发说。
“自然不是,今儿个十五,依着规制来说,本就是要去太太屋里的,姨娘还是莫要坏了规矩。”王妈妈伸手往回示意,梅臻儿这下挂不住脸了,却仍旧想刺两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二爷去何处竟轮到妈妈来管了。”
王妈妈下巴微微昂起:“自是轮不到老奴管的,但姨娘也是做奴婢的,莫要僭越了主子们的事儿。”
蛇打七寸,梅臻儿气得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离开了。
王妈妈暗自啐了一口,也甩着帕子离开了。
暗影幽深,只余一纸窗棂内亮着昏黄的烛光,深冬的风寒声遮盖了脚步,簌簌风雪中,廊庑下一道窈窕身影提灯而来。
孟禾鸢提心褪下了帷帽,叩响了房门,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纤细的手,瞧着便是从小精心养出来的娇人儿,如水葱般鲜嫩,在遥遥夜色下,风雪里,有种水光粼粼美。
“谁?”屋内低沉声响起。
“是我。”孟禾鸢简短回答,似是觉得有些敷衍,又说:“我……叫小厨房炖了豆腐羹,官人饮些罢。”她的剪影被颜韶桉从屋内凝视,良久,颜韶桉松了口:“进来罢。”
孟禾鸢短握了一下手,冰霜凝在了长睫上,推门而入,屋内温暖慰帖,打开屋门时无意卷入的风雪带来了一丝寒气,她很快的关上了屋门,再转身时神色如常,抬眸对上了颜韶桉深如浓墨的眸色,黑的不掺一丝杂色。
她突然语穷,幸而颜韶桉递了台阶:“今夜风雪大,怎的来了。”他似有若无的低着头,语气并无不妥,仍旧是平日淡漠寡言的模样。
就是这样一个模样,叫孟禾鸢生了迷茫,以为他同旁的夫君是不同的。
“官人这里到底不如堂屋妥帖,今夜天冷,吃些热热的羹汤暖了身子好歇息。”孟禾鸢斟酌着措辞,太低三下四的事她做不来,但是又不想同颜韶桉隔阂太久,面子上也不大好看,二人总归还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