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次,华志芸挑着自留田上的最后一担稻,往家赶,自留田较远,因是最后一担全部带走装的较多,走至半路,她实在支持不住了想歇,可农村有个规矩,挑着稻担或麦担中途是不能歇担的。确实一歇就要掉下许多到手的粮食,华志芸只得坚持再坚持,她脸都变了色,踉踉跄跄眼看就要跌倒,千钧一发之际,路上有一个本大队的小伙子路过,见状忙钻到华志芸的扁担下,用肩膀接过沉甸甸的担子,把稻担挑到了华志芸家的场上,华志芸还顺便让他帮着去扛来了脱粒机……华志芸过意不去,凑小伙子正忙着校准脱粒机的当儿,烧了一碗面,还放了二个水煮蛋……这事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可长舌妇嚼舌,“丈夫不在家,暗暗找小白脸,光天化日之下来帮着干活,好亲热,还烧水煮蛋,不要脸……”
华志芸公婆也忍不住了,竟当众逼问:“他是谁?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帮你干活?”华志芸欲哭无泪,解释:“我们农村人,全大队的人一般都认识,我们也只
是认识,根本没讲过话,没私交,他是见我欲跌倒才出手相助,同情才帮我,不能把尿盆子扣倒入头上。”
华志芸公婆不信竟越吵越凶。好事不出门,丑闻传千里,这事还越传越神……
想起这伤心事,华志芸席地坐到田埂上,掩面而泣。“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呢?”徐浩明也坐到田埂上安慰。
华志芸讲了这两件事,然后说:“要是嫁给你,重活苦活有你及你父亲做,家务也有你母亲做,我不要做一点重活苦活,我会养尊处优,如今别说帮,丈夫不在家连与别个男人讲话都惹人注目,人言可畏是非多,比你父母管制还苦。长舌妇还指着我的鼻子喋喋不休指责挖苦:‘农民在一起能互相照应,看不起农民,千拣万拣拣了个工人,二地分居反吃大苦,就算死也没人可惜。’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谁知道是你这个缺德鬼、违心汉,千方百计,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怕这怕那,当爱不爱,抛弃相爱的人,自己讨一个不相爱的黄脸婆,逼我嫁工人,攀高枝,两败俱伤,这就是你赏赐给妹妹的幸福。”
华志芸牢骚满腹,徐浩明心虚无言对答,他只得嘱咐:“千重要万重要,身体最重要。”含着泪忍着心痛快速离开。
又一天,俩人又相遇,徐浩明望了望华志芸说:“芸妹,你瘦了;你不修边幅,不爱打扮,与姑娘时成了反差;你眼圈发肿,脸上有伤痕,红颜有瑕……芸妹,你怎么啦?”
触到了华志芸的伤痛,她眼泪夺眶而出,滔滔不绝叹苦经——
我忙前忙后既要干队中活,还要种自留田,干家务,没时间烧饭,婆婆是苦出身,节约成精,烧的是烂饭稀粥,菜没有油,死咸一泡,烧肉不用酱油不用糖,烧不烂,实在不好吃,吃惯了自家及你家的饭菜,我实在咽不下婆婆烧的饭菜,要说不能说,因而总是半饥半饱,不瘦才怪呢。年轻女人谁不爱打扮,可丈夫不在身边,穿新衣,爱打扮也成了罪过,一次我穿了一身刚做的新潮花衣到镇上去,走在路上长舌妇就在窃窃私语,“妖里妖气打扮给谁看?到镇上去勾引或去会野男人吧?”我一阵酸楚,眼泪止不住,没有到镇上就半途退了回来,换上了旧衣,新衣洗后晒在场上,婆婆边涂灰边骂,“妖女,儿子不在家让你漂亮,让你花哨,招蜂引蝶……”见我站在一旁就凶神恶煞蛮不讲理对我说:“记住,漂亮衣服只能等我儿子回来探亲时穿给他看,平时你再穿,让别的男人欣赏,我就剪……”从此,我只能在晚上穿着漂亮衣裳,关起房门,孤芳自赏,对着镜子边欣赏边落泪。要是嫁给你,你会给我买新衣,买化妆品,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走在人面前,如今成了反差。
讲着华志芸哇地哭了,好一会才抽泣着接着讲:
丈夫每月寄回五十元钱,农民强劳力要做二个半月,人人眼红。收入大开销也大,丈夫是孝子,关照给公婆每月二十元钱吸烟零用,三十元安排一家人的生活,还有人情世故,还要公吃馄饨婆吃面,生病落痛,很拮据。还出现了特殊情况,房子大修,他舅舅家儿子结婚要送重礼,两位老人还要出见面钱,我借了相当于丈夫一年工资的债,我打招呼要公婆节约一点共渡难关,于是给了他们每月十元,公婆说我苛刻他们的养老钱,婆婆骂我还出手打我……全村人齐来看好看,长舌妇嘲笑嚼舌:“嫁给底层人能成为宝享清福,心术不正,狗眼睛看人轻,嫁给了能赚钱的上层人反成草,成了上层人家不花钱的保姆,拼死拼活干还要挨揍,活该!”她们嚼得对。缺德鬼、违心汉,这就是你抛弃我赏赐给妹妹的幸福。
倾吐后华志芸心情好像好受了些,她接着讲——
丈夫不在家,心术不正,心怀鬼胎的人很多,有几个农村混混说笑话说过了头,简直让人无法接受,甚至有人要与我握手,约会,我无法忍受,一次竟掴了一个混混的耳刮子。那混混一直伺机报复,有时还有意无意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把污物扔到我身上,他还四处造谣生事,恶意中伤,甚至把咱俩青梅竹马的事加以夸大,有些长舌妇借机嚼舌,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我真的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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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华志芸又哭了。徐浩明火气往上涌,说:"芸妹,别哭,下次我去揍这个混混。”华志芸忙说:"揍混混就是捅了马蜂窝,万万不能。”
徐浩明想了想又说:"那随他去吧,嚼舌者会多嚼无味,听者会听得老茧出,你只要坚持,过一阵子风言风语也就烟消云散了。
华志芸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接着又讲:“丈夫不在身旁,起贼心的人多,还有说不出的苦,生产队长也动歪脑筋,一次竟找我谈话,只要我与他有暧昧关系,就能安排我做高工分的轻工,我坚贞不屈,队长如今常常安排我做重活苦活脏活,常找我的岔子,上工稍微晚了一点就要扣我的工分,有时劳动中去大小便也要扣工分。还有大队主任也想来套近乎,承诺只要我从了他,就能提拔我当大队副职干部,不从就有我的好果子吃,他与队长串通一气,处处刁难我。如今我陷入困境……”
华志芸越哭越凶。徐浩明大脑发胀,气冲冲说:“你可以去告他们嘛!”
华志芸反倒破涕为笑说:“我的哥也,这种事无影无踪怎么能告呢?”
徐浩明自知失口自己也笑了。他的心如被揪住一样,原来感情才是真的实的,家庭出身、工作只是光环、虚荣,有名无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徐浩明心情沉重,心乱如麻又只得逃走。
可不知为什么,俩人总是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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