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竹音气馁,没有放手,而是一脚踹向韩丞侧腹。韩丞知道她平时提的都是鬼头刀,却没承想她一介女子,擒拿的力道这般大,竟然挣不脱手,硬是挨了一脚。他凶性顿起,大喝一声,几声“砰砰砰”地连撞,靠着肘部把戚竹音震脱了手。
他们俩人搏击凶狠,在进退间把脚下的杂物踩得粉碎。堵门的朝臣都是文官,跟外头的近卫拼力气,凭的全是胆气!那殿门的门缝越来越大,风泉已经能看见外边近卫的狰狞的脸,他突然朝近卫“呸”了一口唾沫,尖声骂道:“贱皮子憨杂种,跟着个王八蛋还想吃香的喝辣的,做你他妈的白日梦!再顶咱家撕烂你的皮!”
他模样清秀,跟着储君进宫后像是改了脾性,不敢猖狂,平时见谁都低眉顺眼的,岂料今日豁出去了,净挑尖酸刻薄的话骂。朝臣们也骂人,但都是攥着笔杆子,挖空心思地要骂出韵律,骂出美感,骂出风采,当下听到风泉连珠炮似的一串声音顿时士气大振。
里边的韩丞不欲纠缠,扭住戚竹音挥来的拳,要卸掉戚竹音的右臂。戚竹音顺力腾翻,落地时侧颊挨击,这一下打得她翻撞在一侧的小几上,撑臂时舔到了自己让牙酸的血水。
这老狗不愧是混到纪雷手底下的高手,不动就是在藏拙,遇见戚竹音占了便宜,换作萧驰野那种臂力强悍还会打纪家拳的人哪这么容易!
韩丞欺身而上,想要把戚竹音当腰踹出去。戚竹音双臂格挡,反手抱住他的脚,陡然上掀,把他掀翻在地。孔湫举着酒壶冲了出来,来不及砸就丢到一旁,死死抱住韩丞的一臂。
韩丞被孔湫压住了左臂,一时间挣不开,他要翻身起来,薛修卓踹翻小几,摁住小几两脚,跪在一旁压住韩丞右臂。
韩丞两臂受力,变了脸色,嘶声喊道:“你们这群小人!”
他用力震身,可是戚竹音一个打挺起来了,蹬着地面扑过来,指节间的碎瓷削向韩丞的脖颈。韩丞拼命抬身,靠胸前甲硬接了这一下,颈间擦出血线。他正要开口,背后又突然扑来一人,抱着了他的半身。
福满喘着粗气,说道:“大帅动手!”
韩丞一看是他,既惊又怒地寒声说:“阉贼无义,早该杀了你!”
说罢竟然隐约有站起来的趋势。谁知他还没有做到,就被戚竹音一拳砸得后仰,这一下让韩丞鼻血流出,他恨得扬声大吼:“你们扶持李剑霆登基,你们才是逆贼!她不过是个娼门——”
只听“噗嗤”一声响,韩丞左眼剧痛,他痛得这般仰颈哀号,在血色模糊间看见金簪上坠着的金蝶儿摇晃在自己颊边。
韩丞痛得声音发抖,已经是强弩之末,说:“你……你竟敢……”
李剑霆抖着手拔出金簪,被血溅得华袍肮脏,她见韩丞还没有死,一咬牙,闭眼照着韩丞的门面和脖颈无序乱捅。
韩丞断续道:“娼……你……”
他右眼在阒都大雨时被猛啄伤,左眼又被李剑霆戳瞎,此刻没有人样,面目模糊,嘴唇翕动。
“想我……一……世……竟然到……”
福满还被韩丞压在背后,被那血淌了一脸,他吓得尖叫。孔湫心有余悸地松开手,确认韩丞已死,才猛地舒出口气,跌坐在地。
韩丞摔在地上,歪着脖子,不再动了。
薛修卓也在喘息,他盯着李剑霆,眼神里夹杂着不可置信。李剑霆的金簪满是血迹,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双手都是血,像是被韩丞的模样吓到了,退了半步,喉间压抑着粗喘。
家畜。
李剑霆手指抖得厉害,她在死寂里自嘲地抹了把脸,像是在擦抹眼泪,却只留下了殷红的指印。
我不是家畜。
李剑霆迎着薛修卓的目光,缓缓收紧了拳头。她通红着眼眸,在这骤变里露出复杂的神情,既像是哭,又像是笑。
“我不是……”李剑霆从齿间挤出声音,她陡然回身,朝着殿门举起了右手,仿佛握住了曾经遥不可及的权柄,一字一句地说,“储君在此,谁——要当乱臣贼子?”
太后扶着把手,虽然还在高位上,却好似回到了进宫的那一天。那一天她站在巍峨的殿宇前,仰望着正值壮年的光诚帝,光诚帝也曾立在九重巅峰,举着右手,对她说着:“天子在此。”
李氏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