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日头不骄不躁,走上两圈,缓一缓在那硬邦邦的镀金龙椅上坐疼了的尾骨。
他日前雕琢的那只小木马送给了皇后诞下的独子,小皇子很喜欢,问父皇能不能教自己。慕容恒宇为着小皇子这句话,龙颜大悦,命工部找来手艺最精湛的木雕师,教皇子做木工。
这个儿子长得很合他心意,因此这阵子心情还算松快,就是北边突厥这阵子不大太平,又在河西打了起来。
西番刚刚平定,北边又起波澜。四年前西番战败,部族北迁落荒而逃,而今北边频频来犯,这令慕容恒宇感到隐隐不安。
“圣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慕容恒宇回首,见是匆匆赶来的掌印,“嗯,你说。”
掌印刚刚得到消息,因此语气还带着愕然,“蜀王妃昨日抵京,人在夏国公府,听说从昨日起,夏国公府就在四处网罗人手,下派消息去江淮寻人,奴才听那描述心想他们找的就是蜀王世子。”
慕容恒宇眉梢微挑,“那就是说,他真的在江淮。”
“是啊圣上,只是不知为何奴才这边一点消息没有。”都好几天了,底下人不是没找到过符合条件的人,可带来一看,根本就不是慕容澄。
慕容恒宇抬抬手,“没有消息就不必找了,衙门办事未必能见成效,既然他自家人都在找,那朕就不必多管他们家务事了。派人给夏国公府送点东西,不用多,精致些,就说是朕送给蜀王妃的。”
“是,圣上。”
隔天礼物便由章光章少监亲自送到夏国公府,因打的不是皇帝旗号,蜀王妃便顺势称病不见客,东西也由慕容明惠替母亲代收。
送来的是几盒包装精美的名贵滋补药材,功效多是补气安神,最适合舟车劳顿赶路后煎服调理身体。
蜀王妃是皇帝叔母,送这些补品已是礼数周到,甚至有些小辈的自谦。但蜀王妃是个耿直的炮火脾气,因为慕容澄的事,别说是皇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被她翻个白眼。
左右她这一路是真的被颠怕了,上次出远门还是二十年前出嫁。
蜀王妃侧卧罗汉榻,细嗅了一口屋内熏的冰片龙脑香,舒缓头昏脑胀的症状。
慕容明惠为她沏了菊花茶,清热解毒,“母妃,别生气了,你一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多无辜,你就笑一笑,就当是笑给我一个人看的。”
“明惠,你来,陪母妃坐一会儿。”
慕容明惠坐到蜀王妃塌边,母女两个窝在一处,手拉着手,潇哥儿在院里玩腻了,跑进来在屋里跑跑跳跳,不时走过去看几眼章少监送来的药材,然后再捏着鼻子跑开。
“母妃,澄儿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您就别担心了,我瞧您这趟过来瘦了许多,心想父王在蜀地大约也不好受,京城口味轻淡,您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吩咐下去,这屋里下人都由我亲自调。教,因此知晓蜀地风俗,还有的会说几句蜀话呢。”
蜀王妃会心一笑,“你最周到,嫁你到京城来真舍不得。”说着也懒得去想慕容家男人之间的糟心事,拍拍女儿手背,“我这次过来,不光是为了澄儿,也是想你了。”
慕容明惠将头靠在母亲肩头,手里还拉着潇哥儿的手,“母妃到了京城便好生歇息,澄儿的事有我盯着,平安那小子跑出去,显见是和他主子约好了有地方碰头,澄儿到现在不肯现身,不肯来找我这个姐姐,大约是见圣上搜查,不想夏国公府和他的失踪惹上联系。”
蜀王妃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即便找到他,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带他面圣…”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蜀王妃心里清楚,慕容澄终究难逃皇命,她到京城来,也是想在关键时刻面圣,搬出母族为他求情。
母女俩细声说话,相互宽慰,这一说就忘了时辰,还是潇哥儿趴在母亲膝头一觉睡醒,发现天要黑了,才晃着慕容明惠的胳膊,问她要找爹爹。
潇哥儿脾气和舅舅相像,又善良,又别扭,总是几句话就能把蜀王妃逗笑。
祖孙三人手牵手走出去,蜀王妃被潇哥儿逗得直道:“我看还找什么,就叫你舅舅睡大街去,干脆别找了!”
不怎么遥远的江都,灯火辉煌的喧闹大街旁,慕容澄刚给小满居的门头挂上灯笼,就打了个大喷嚏,手抖把灯笼晃灭了。
“怎么回事。”慕容澄愣了愣,大热的天,他怎么会打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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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辛苦了一天的沈小吏也下了值,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进小巷,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沈末猛然回头,见是刘少庭,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刘大人,您什么时候也走这条路了?”
大约是昨日去迟了,刘少庭走得还挺急,道:“我要去小满居,你表姐的店里吃饭。”
沈末脚步一滞,脱口而出,“…您总去吃也吃不厌么?”
刘少庭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去过了?”
沈末汗流浃背,“额,我闻出来的!昨天吃温炉了吧刘大人,您头发里衣服上都还有牛骨汤的香味呢!”
刘少庭听罢连忙闻闻衣袖,没闻出什么来,转而道:“昨日我的确吃了牛骨汤的温炉,话说回来,你和你表妹长得可真像,我见到她恍惚以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