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调回座椅角度,扭身趴在车窗上。
晶亮的雪色,无边无际,映入她眼睛,空旷的风声,依旧刮过玻璃呼呼作响。
这是她来冰岛后,第二次在车上看日出。
之前被雇佣兵抓到那次,她看连绵冰山霞光万丈,海岸线金光铺就,璀璨至极,想的是迈步从头越。
而今,雪原辽阔,每一缕灼白阳光洒就,雪粒如珠钻般,熠熠生辉,又澄静万里,与天际白云连成一线,仿佛天幕垂下接引之路。
圣经,马太福音篇中有一道窄门。
【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她如今看见了通往窄门的路,缺少的,只是披荆斩棘闯过去的办法。
连城眼眸不由自主微弯。
梁朝肃余光瞥见,“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连城没回头,有意避免直视梁朝肃。
他的眼睛太毒,似有钉子,直穿人心的尖锐力量,时而隐晦,时而毕露,无声无息对视间,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想鲸鱼。”她车窗上哈出一片白雾,手指圈画长椭圆,一端点眼睛,一头加尾巴。
“座头鲸,抹香鲸,听说还有鼠海豚和白喙斑纹海豚,都能看到吗?”
梁朝肃见她越来越过分,整个人几乎背对他,正面紧贴车门,腰部扭转近半,安全带勒紧绷到极致。
他稳住车速,分出一只手,扳住她肩膀坐回来,“老实点,有个万一,我饶不了你。”
连城捋着安全带,“没有万一,你饶过我吗?”
从怀孕揭露起,孩子是两人最致命的雷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乃至一句话,随时引爆,气氛四分五裂。
就算极少见的克制,沉默了,空气也有无形的纤薄的刀刃,进一步千刀万剐,退一步钝痛磋磨。
梁朝肃攥紧方向盘,他爱穿黑、灰色系,暗沉的颜色本就显人肃正,怒气涌现的时候,配上他幽深眼神更危险,叫人瘆得慌,威压十分足。
连城手脚无声绷紧,开车不宜激怒司机,她有理智,准备接下来梁朝肃就算咬人,她也忍了。
梁朝肃大抵也如此想,克制住了脾气,“胡萨维克晴天看到鲸鱼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但你提的种类太多,全部看见的几率不大。”
连城眼下找到出路,时刻在血管里蔓延的绝望淡去,没了迷茫与焦躁,他不发病,她也不发疯,缓和了声调,“能看到就不虚此行。”
这算两人自怀孕揭穿后,第一次你退我让的平缓下来。
梁朝肃忍不住分身瞥她,连城目视前方,长发别至耳后,面颊娇腻瓷白,有一种别样的恬静。静到车厢内,空气都流淌细柔,轻软,三月春风似得温情。
只剩下她卷翘的长睫毛,眨来眨去,灵动又迷人。
梁朝肃蓦地有丝笑,“冰岛极光,出海观鲸,我们这算第二次约会。”
连城不刺他,也不愿与他有深入的关系,哪怕口头上。“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约会是什么意思。”
恰巧路过一段S型急弯,郊区路面维护不好,一层冰叠加一层雪,轮胎加装防滑锁链,依旧打滑难以控制。
梁朝肃缓慢降低车速,注意力全倾注在路况上。
连城反倒放心至极,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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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他们抵达胡萨维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