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接到他的来信,还是月初在城父,虽是寥寥数语,但她也是看了又看,身为书法世家出身的她,就连笔画末梢的走向都能看出陈望公务繁忙,疲惫不堪。
想起捧在自己手里的那张温热瘦长脸庞,虽然腮边还有点点红豆,但丝毫掩盖不了英姿勃勃,阳光帅气,微微上挑的唇角总有那么一丝丝玩世不恭的邪气。
他与建康这些自诩为名士的世族子弟,敷粉涂脂,走路摇晃,口出妄言,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矫矫不群。
此刻他到哪里了?
建康都罕见的下起了大雪,淮北岂不是冰封千里了?
她眼前浮现出了陈望坐在灯下,穿着那身帅气的铠甲,伏案书写着公文和命令,如果此刻在他身边,给他研磨,给他熬一碗燕窝莲子汤,那该有多好啊……
正在想着心事,忽见父亲迈入中院大门,匆匆走了进来。
赶忙收拢起自己的小心思,王法慧赶忙上前给王蕴施了一礼,叫了声父亲,然后帮他把脖子上的丝扣解开,取下了貂皮大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父亲,今日下朝怎么这么晚?”王法慧一边把裘皮大氅递给丫鬟,一边问道。
王蕴脸冻得煞白,只有那个酒糟鼻子通红,煞是显眼,他来到中堂座榻上坐下,蹙眉道:“今日淮北有紧急军情,仆射大人召集商讨了一个下午。”
王法慧给王蕴刚端过来茶水,手一抖,茶盏倾洒出了少许,急急地问道:“父亲,发生什么了?”
“陈望七万大军被围困在了谯郡,氐贼军队足足有六十多万……”王蕴一边呷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一边道:“幸亏啊,你兄长在山桑,唉,从夜袭下蔡一路到山桑、城父、谯郡,顺风顺水,高歌猛进,不该啊,陈望他做事谨慎,筹划一向周密,少有疏漏,怎么会,怎么会啊。”
王法慧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见,只听见陈望被困在了谯郡,她一双美目惊恐地瞪大了,伸出葱白玉指紧紧抓住了王蕴的胳膊,语速极快地问道:“父亲,围困多久了?有没有陈郎的消息?他现下如何啊?”
面对王法慧的一连串问话,王蕴脸色缓和下来,看着爱女微笑道:“放心,氐贼大军围而不攻,你的陈郎粮草暂时充足,无碍,哈哈哈,无碍。”
王法慧松了手,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座榻中,嗔怪道:“父亲,你可吓死女儿了……但即便如此,那你们商讨了怎么援救吗?”
王蕴双手捧着茶盏,暖和着手,边道:“今日还没商讨出什么具体方案,明日还得继续,事关重大,不能儿戏啊。”
“哼,你们整天就是事关重大,在你们眼里就没有急事儿,如此耽搁,陈郎怎么办?”王法慧不悦地道。
“哈哈,你就知道你的陈郎,我们可是考虑的是整个朝廷,你看看,若是倾全国兵力去救他,那万一打败了,莫说两淮,就连建康都会丢失的。”王蕴依旧是笑呵呵地道,王法慧真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
王法慧腾地一下子从座榻中站起,白嫩的俏脸因着急泛起了红晕,脆声道:“不行,我得去广陵公府禀报婶娘和阿姐去。”
“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你兄长如何你一个字没问,一口一个陈郎。”王蕴笑着道。
他的话音还没落,王法慧已经跑进了中院。
王蕴犹自在后面喊道:“路滑,慢点走,已经这样了……”
王法慧出门,喊了父亲的牛车,命家丁赶往乌衣巷的广陵公府。
待行色匆匆地进了府门后,看见谢道韫已经坐在中堂上了,也是一脸焦急之色。
她先给司马熙雯施了礼,又和抱着孩子的陈胜谯,坐在西侧的谢道韫施了礼,摘下披风,坐了下来。
司马熙雯神色自若地笑道:“法慧,你也是来讲望儿的事吧,令姜方才都说了,呵呵,我们两家住在一条巷子里,离得近。”
“谯国夫人还能笑得出来,陈郎被六十多万人围困了,我的天呐,建康也就是百八十万人口,这怎么了得啊……”王法慧一脸惊讶地道。
“法慧妹妹勿忧,叔父回来跟我说了,他已有谋略,明日即可定夺。”谢道韫安慰道。
王法慧心道,果然是官大一级,她叔父已经想出主意,我父亲还在蒙在鼓里呢。
司马熙雯吩咐丫鬟给王法慧奉上茶水,边道:“法慧,我在谯郡待了十几年,期间给围困过不知多少次呢,你放心好了,城高壕深,听令姜说望儿又暂时不缺粮,怕啥?”
陈胜谯一边摇晃着怀里的桓洪一边小声道:“今晚我就给镇恶去信,让他说服他父亲,也起兵前去谯郡施援。”
久在军旅中的司马熙雯和陈胜谯从容泰然,令王法慧一颗心落在了肚子,边吹着茶盏的热气,边捂着胸口道:“哎呀,可把我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