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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段 六○年随姥姥进城1(第2页)

我点点头,觉得过去一个杀猪的孬舅,搞了几年政治,真是一切成熟粗通。看来搞政治也不在年龄,不在文化,不在以前从事的职业,曹丞相、刘邦、朱和尚、樊哙、张良,都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在我对孬舅赞叹时,孬舅这时又突然幼稚了,草鸡了,重新躺在炕上唉声叹气。叹一阵气,问:

“唉,我来问你,这么闹腾一阵,不会把我的支书闹腾掉吧?”

我:“你怕闹掉?”

孬舅:“怎么不怕,岗位一掉,任你万能,也是白搭,从此名不正言不顺。大臣怕皇上,不就这个道理?心里不见得服他。”

我:“你的支书是谁任命的?”

孬舅:“姓韩的!”

我拍了一下巴掌:

“是呀,既然你做支书是县里姓韩的任命的,不是村里几个毛人让你当的,现在几个毛人闹会能闹掉?”

孬舅恍然大悟,猛地从炕上爬起来,拍着我脑瓜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么多大事能考虑,这一点小弯弯怎么没想通呢?听你这么一说,我就彻底明白放心了!看你小子只会摸个大包,谁知心里也有些小毛贼!”

从此对我另眼相看。孬舅又逐渐精神起来,吃得下饭,睡得着觉。身体又有些见胖。鸣放的间隙,他抽空到县城找了一趟韩书记。韩书记也正在县城被人鸣放,身体瘦得像只剥皮鸡。

据他说,大家鸣放他浪费的口水,攒在一起,可供全国人民喝一天了。他以为现在大家都不理他了,见孬舅仍来找他,心里有些感动。一感动,鸡又还原成没剥皮的样子,又在孬舅面前拿出了过去县领导人的架势。他害怕群众,不害怕自己的部属。他问:

“你来干什么?”

孬舅:“我来看看你。”

韩心里一阵温暖。他掏出两支烟,递给孬舅一支,自己一支,两人燃着烟,孬舅:

“老韩,我来问你,他们轰我们到底有个完没有了?这样一来,谁高兴了,地主反动派,曹成、袁哨、小蛤蟆,这些人,蠢蠢欲动。”

韩用指头点着孬舅的头:

“脚下还是这片土地,头上还是这片蓝天,事情会起变化。从古到今,从中到西,事情没有不变化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听明白了吗?老孬?”

孬舅没听得太明白,听得懵懵懂懂,但他点点头,吸着烟屁股回了村。回去后虽然仍然挨轰,但知道事情肯定会起变化。

三个月后,事情果真起变化。以前鸣放放下不说,追查以前鸣放中的反革命语言、反革命分子、右派、右倾、反攻倒算分子。孬舅拍了一下大腿:真是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舍得孩子找到狼。你们轰吧!有什么屁都放出来,回头再跟你们算总账。过去你们都围着我,头上一有大包,什么六指,什么曹小娥,什么沈姓小寡妇,白蚂蚁之子白石头,都要给我摸。如果我不挨轰,真以为你们是一片好心;一轰才知道,原来你们是一帮子毒蛇,肚子里憋着一肚子坏水;不给你们一个倒肚子坏水的机会,不知道你们活得这么憋屈,现在全倒出来了,咱们一条一条理一理吧。原来你们×了我现在轮到我来×你们,要×足,×够,×个鲜亮和颜色给你们看看。还有地主分子曹成、袁哨,过去总以为你们老实了,改造了,原来你们贼心不死,没有一天不想翻天。你们翻天要翻到哪里去?要翻到三国吗?还当丞相做主公吗?县里韩书记这时也精神抖擞,一次坐小吉普车来了一次,见到孬舅就用手刮他鼻子:

“怎么样老孬,情况起变化了吗?”

孬舅不好意思笑:

“变化了,变化了!”

韩:“我当初说的明白了?”

孬舅:“明白了,明白了,再不变化,我就要上吊了!”

韩:“不要上吊,上吊是白上吊。你上了吊,现在谁来给他们划右派?”

这时开始划右派。划右派有指标。本来韩书记给了孬舅两个指标,说:

“屁大一个村庄,给两个吧!”

孬舅专门上县纠缠韩:

“别看屁大一个村庄,坏人挺多,给六个吧!”

韩:“这不是卖酱油,可以讨价还价。省里给我的指标也不多,也很紧张!”

孬舅:“那就五个!”

韩:“四个!”

孬舅:“四个半!”

韩“嘿嘿”笑了:

“你呀你,四个半就四个半吧,半个为右倾分子,其实和右派一样,名称不一样罢了,谁还能把他当成人民内部,其实还是五个!”

孬舅领了四个半指标,兴高采烈回村。回来就开大会,发动群众,像以前鸣放一样,继续鸣放。无非以前是鸣放孬舅,这次是鸣放曹成、袁哨、六指、瞎鹿、曹小娥、沈姓小寡妇、白石头等。最后又加上一个猪蛋。本来没有猪蛋。猪蛋在上次鸣放时也没大的动作,只是随潮流提过几条意见。但孬舅说:

“把他加上,很难保证他在鸣放时没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就是没煽风点火,肚子里也对党不满。肚子里有,和说出来,其实是一样的,甚至比说出来的还坏,还阴暗。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猪蛋比曹成、袁哨坏。当年我当支书,他拿着杀牛刀与我在街上追,抢这个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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