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块糖翻来覆去地看,季见予最后放下了,又拿了几颗未拆封的,在掌心掂几下也不管文玉是什么反应扭头走了。
“年纪大了,少熬夜,我在安成赚的还不够你和爸养老的吗。”
他一个人慢悠悠往楼梯走,在萦绕满很大众淡香精的空气里敏锐捕捉到一丝招摇的甜味。
“学长?”
季见予心头掠过一阵反感——很本能的,他这辈子最讨厌人喊他“师兄”、“学长”,可他面不改色,不着痕迹把原本还在观摩的糖拢进手,淡淡一笑。
焦璐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季见予头依旧是低着的,只掀了掀眼皮,她能清晰看到他完整轮廓,更锋利、更冷锐,连抬头纹都是疏懒写意。
“还不睡?”
焦璐握紧了手里水杯,扬眉一笑,一把头发紧接着从肩头坠落,“水壶坏了,下去打点热水。”
季见予似笑非笑从她面上扫过,没说什么,要错身而过时又突然打了个响指,让焦璐原本暗淡的心一跃而起。
“你现在是启泰合资与安成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想你回去提点他们一下,不要自作聪明背地里耍什么小把戏,或许他们是没那个胆要拖安成下水,也知道撼动不了我分毫,可安成的旁支,也属于安成,都在我掌控之下,我绝对不允许有人趁乱毁坏。”
焦璐脸色白得很素净,有些诚惶诚恐,似乎出于对甲方爸爸的敬重和畏怯,轻笑一声,小心翼翼开口试探:“启泰不敢。”
“你们最好是。”
突然界限分明的用词,让焦璐心都劈成了两半,季见予对她瞳孔里那点茫然仓皇视而不见,往她手里塞了颗糖,嗓音柔和。
“你们周董,就是太不识时务了。能和安成合作,全靠你的加入,我看在你姐面子给姓周的一个机会,可说到底,启泰这辈子的成就到头了。有些圈子,注定闯不进去,就不要硬闯了,说多错多,越想展现自己,反而会露了马脚。焦璐呀,你很聪明,当年在课题组的时候我就很看好你,实在不行,你跳槽吧,不是安成,季家旗下还有这么多子公司,都比启泰强。”
季见予回到房间时,里面还和他二十分钟出去前一样,恒温,让人心境如水平静。
他把那几颗糖放到苏冷包包旁边,又很顺手帮她把大衣挂正了。
刚才他认了半天,发现茶几上有她从高中开始就常含的一款酸梅糖。
他被她霸占的书房里小东西多,瓶瓶罐罐,什么都有,各种各样的糖、奶精、枫糖浆,他平时发躁的时候恨不得全扫开扔出去。
后来在楼梯,他发现自己拿混了一颗其他的糖,嫌麻烦,直接给焦璐了。
话说得够明白了,他做惯笑面虎,一番陈词滴水不漏,看焦璐那反应,恐怕真觉得启泰惹到了他。或者,对方真的有什么小动作。
季见予沉吟片刻,轻轻皱了皱眉,突然兴起想要和启泰好好周旋一番。
当然,突然冒出来要苏冷命的人,也得查。
他那辆防弹雷克萨斯,接她的时候才派上用场,但好像熟睡中的女人什么都不懂。
如是想着,季见予一阵烦躁,走过去俯身紧紧盯着那张仍有嫣红春情的脸,黑色瞳孔又沉静如水了。
他恍惚一阵,被手机振动拉回思绪,扭头看去,不是他的手机在响。
这么晚,会有谁打电话给苏冷。
季见予缓缓站起身子,高大颀长的影子从地面到墙壁,伶仃清冷的,又像黑云迫城,真正看清屏幕的来电显示时,他反倒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愧疚心虚地接起来了。
声音也是同样的毫无情绪:“游其森,半夜三更打电话给别人妻子,我搞不懂你是真痴情至此,还是想害她身败名裂。”
垂在身侧的手,早血管暴起了,季见予一双眼里比外面的淼淼宇宙更深不可测,悄然酝酿了场狂风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