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一副顽笑口吻,却着实叫苍玉心间紧了又紧。
因苍玉不曾开口,静窈便又道:“我原以为这流云殿早已经荒废了。”
苍玉当即失声道:“怎么会?帝君心系娘娘万载,这流云殿自然会为娘娘保留,直至帝君羽化而去。”
南荒的清风鼓荡起她腰间的碧波与黑缎似的发,一如她的声音般清明:“是吗?那他也算得上长情了。”
云停风就,苍玉回首凝着殿中月光,伸手接了一朵飘零的娑罗花:“其实臣下很羡慕娘娘。这流云殿帝君下了禁术,寻常人不得入内。可苍玉贪看南荒的景色,偶尔便会偷偷来望上一眼。”
“若是帝君知道了,想必会很生气罢。”她长叹了一声,“其实,帝君本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不过是在遇见娘娘之后……”
“毕竟这流云殿内所化之境,只有娘娘一人能看。”
娑罗花如白鹤的羽,浮起落下,游荡在静窈的身侧。
她敛了笑意,轻声道:“恕我直言,你想看的不是南荒之境,是身在南荒的人罢?”
苍玉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云飞风起,晃落大片大片雪白的娑罗花。静窈抬眼瞧着漫天月光,便露出了鲜有的惆怅神色,宛若一朵半开的青莲,寂寥而失神:“你还记得么?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年少无知时,也曾喜欢过一个人。”
她雨过天青色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卵石,行过之处,雪松气息凛冽。
“那时候,我同你现在的模样很相像。”
“娘娘——”苍玉心底不住发颤,想喝止静窈。
静窈却行至那亭中坐下,在那月色下浅笑起来,目色中却满是凉意:“以前我和你一样,也不顾一切地爱过他。可惜很久以后我才发现,那个人,委实不值得我付出一颗真心。”
苍玉的柳叶眉紧紧簇起,却没说话。
“那么苍玉将军爱的人呢?他值得你为他付出一切吗?”静窈清寒的目色流连于她的眉目间,凝视着她一双亮烈的凤眼。
苍玉额角已有冷汗渗出,口中却果决道:“帝后娘娘恕罪,臣下不知娘娘所谓何意。”
静窈敛衣而坐,一派端庄典雅,含笑望着她:“凡间熙朝,明玉姑娘。”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教坐镇羽山六万载的苍玉将军惊得冷汗涔涔。
她周身的气力仿佛失尽了一般,颓然地倚在身后的娑罗树上:“娘娘……如何知道?”
静窈的目色里漾起一点柔和:“因当年我心有所属,不曾喝下那碗忘川水。”
“当年你情有惟牵,为了青丘白辰下凡历劫。无怪我事后总觉得当年那紫衣女子甚是熟悉,却因你化了寻常凡人的相貌而不曾识破。直到我回归仙体,一日与我两位义兄闲谈时,曾听他们提及曾在熙朝见过大荒的羽山将军,我才敢确信,你便是当年的明玉。”
静窈话音甫落,已然摊开左手,掌心处静静伏着几颗晶莹珍珠。
“鲛人对月泣珠。若非我在剑室的角落捡到这几颗鲛珠,我确实不会想到,堂堂南荒的羽山将军,竟然会倾慕青丘王君白辰,还甘愿为他犯下这滔天大祸来。”
她的话语中不带任何情感,极是平静宁和,手中动作却是凌厉,将那鲛珠重重掷在苍玉绛色的袍角上。
晶莹圆润的珍珠滚落一地,四散开来,那皆是鲛人的眼泪所化,颗颗为情。
苍玉便有些失态:“白辰君——明明是我先遇见他,为何他爱上的人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