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梦境显得格外真实,仿佛是南荒绮丽的夜景下,她在那方青玉榻上睡得正香,却被林间虫鸣鸟语惊醒了。
她睡得不好时向来会有些心烦,今日却觉得有一双手自背后将她拥入怀抱。那修长分明的手指抚在她的肩头,白衣广袖,似流云一般明洁干净。她心知他是谁,那周身萦绕着温暖的业火气泽,她睡眼朦胧,却觉得心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自轩辕剑失踪始,清衡便心知肚明,大荒之中,定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却不曾想到,那血雨腥风来得这样快。
每月既望前后,文殊菩萨皆会携座下仙童往落伽山紫竹林与观音大士讨论佛法,观音大士好客,每每总派座下掌灯仕女亲送文殊菩萨等人至落伽山下。
这月十八,观音大士座下的掌灯仕女紫姬送罢文殊菩萨,却迟迟不曾回潮音洞中。待到夜深之时,一向安宁静谧的紫竹林却被山下一头黑熊精的咆哮声打破。
紫姬原是上神一族昊天之国的皇女,虽比不上帝姬身份尊贵,但亦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却因潜心向佛而拜入观音门下,甘当掌灯仕女。
潮音洞外,白莲朵朵,檀香阵阵。紫姬的仙体在竹林之下的山丘上被寻到之时,一身紫霓裳并无半点损毁,甚至不沾半点尘埃。容貌安详宛若沉睡一般,唯有那脖颈处灼热的伤痕,昭示着她已没了生命气息。
观音座下的掌灯仕女们皆悲恸不已,却又忍不住面面相觑,紫姬修为不低,又跟随观音菩萨修行多年,却顷刻间被对方一招毙命,且伤在脖颈之处,毫无还手之力。何况潮音洞乃仙界圣地,素来无人敢在此造次,何况是此等骇人听闻的凶案。
待昊天之国的崇霖帝君赶至,却只得悉紫姬公主回天乏术的噩耗,无奈之下只能连夜将紫姬的仙体送回昊天之国,封在玄冰棺中下葬。
但崇霖帝君身旁随侍的掌案仙官耳聪目明,待瞧见了紫姬公主脖颈上皮肉翻起处的灼伤之状,又小心翼翼以法器探了一回,眼见着那法器被天火焚得通红,方斟酌着艰难道:“启禀帝君,臣下瞧着,公主这伤……仿佛是遭轩辕剑所创。”
此言既出,观音座下皆是一派哗然,崇霖帝君痛心疾首地望了一回紫姬的仙体,对那位仙官横眉而视,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轩辕剑?大荒那位清衡帝君?”
掌案仙官惊得匍匐在地:“小仙……小仙只是私心揣测,这剑伤灼热异常,非寻常兵器所能造成,唯有轩辕……轩辕剑的业火凌厉霸道,才能在公主身上留下这般伤痕。”
观音大士素来慈悲为怀,端了净瓶在手中,含悲含悯道:“的确是轩辕剑不错。然清衡帝君执掌三界,向来公正严明,怎会无端戕害上神一族的公主?”
崇霖帝君的眉头愈发紧锁:“虽我昊天之国向来与下三界无甚交情,但本君听闻清衡帝君数万载来非要事不出榣山神宫……”他思虑片刻,方道:“大荒帝君位高权重,此事事有蹊跷,仍须从长计议,待本君回九重天见过天帝,再行商议。”
但崇霖帝君将将莅临九重天的那一日,下界北海的四殿下济泽君亦以同样的方式死于非命。
北海龙王老泪纵横,跪在九重天的凌霄殿上,求天帝与崇霖帝君相助。
自大洪荒之后,天下神魔大战,久久未息。天族五方五帝,一直将下界大荒的妖魔鬼怪视为心腹大患。直至数万年前,前任妖帝一统三界,君临天下,才与神族将将修好。不料化干戈为玉帛才十万载,天下间便再次异动,上神一族心怀天下,万事以苍生为先,皆深恐再回到大洪荒时代混战之日,引得天下不宁,生灵涂炭。
天帝的坐在那丹樨之上,愁眉深锁,只觉此事蹊跷非常,却不知从何说起。
众人正僵持不下时,天族的擎宇五殿下恰巧同云风神君一起踏青归来,乍然见得殿中气氛诡秘,不由多言问了一句。
擎宇年少气盛,当即朝天帝跪下,果决道:“儿臣敢为清衡帝君担保,此事绝非他所为。”
云风持秋水扇挡了他一回,亦跪下行礼问安:“臣下亦敢以人格担保,清衡帝君决不会有违天道,行此等恶事。”
天帝沉吟不语,颔首思索良久,方开口道:“宇儿,风儿,你二人取本君的手札,亲往雷泽之国去一趟,将此事告知辉耀帝君,再请帝君与七位神君来我九重天一趟。”又对崇霖帝君与北海龙王道:“还请二位节哀顺变。至于清衡帝君那里……此事关乎我神族与下三界的安宁,切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滋事寻仇。一切自有本君来日定夺。”
九重天距雷泽之国一来一回需要一个白日,待擎宇同云风将将回了凌霄殿覆命,却又惊闻苍梧之国的小王子离奇丧命。据苍梧之国的巫医回禀,小王子乃是被酷热的利器贯胸而过,亦是一招毙命。
眼见着祸事已从上神族蔓延到下界神族,天帝仍然三缄其口,对大荒三界秘不发丧。但清衡帝君座下的十八将军神通广大,镇守四荒,天下并四海之事,事无巨细,皆能即刻知悉并登时回禀清衡帝君。
天帝派去大荒寻清衡的人可谓算得上是三顾茅庐,疏桐殿的守门妖使却只道清衡帝君云游四海,不知圣踪。仙使便欲通传求见大荒静窈帝后,却也都被那位忠心耿耿的榣山将军给挡了回来。
是以三月来大荒之中血案频发,榣山神宫却仍似世外桃源一般,静窈在伽罗为首的几位将军照顾之下,对近来大荒四海之事一无所知。
直到这一日炎炜神君千里迢迢从雷泽之国赶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