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衡帝君座下第一忠心耿耿的伽罗将军忙道:“苍玉!我等身为臣下,怎可如此无礼!”
苍玉却不屑道:“帝君向来不近女色,大荒中人多有流言,说帝君实有断袖之癖,更有甚者,将帝君同你伽罗将军扯到了一块。难得这天上掉下来的帝后娘娘将帝君他老人家一颗真心捆得死死的,我说你可得对娘娘感恩戴德才是。”
伽罗将军听罢便有些尴尬,又想起素日静窈俨然一副大荒扛把子,天天欺负他的模样,不由有些哆嗦。
放下架子的清衡帝君此刻正领着他那孩子心性的帝后在榣山道上走着。昨夜更深露重,那些薜荔女萝上还犹带清寒露珠。静窈便有些调皮,用足尖去点山道旁盛开的杜若,惊得花上蝴蝶偏飞,染了一翅凝香。
清衡瞧着她今日举动,觉得她舒心许多,方掂量了一番,开口道:“静儿,有些话你虽不想听,但为夫还是想解释一番。”
静窈低着头,不置可否,半晌方低低“嗯”了一声。
“苍梧之国那位王姬,来日你能避则避,”清衡含了几分冷冽,“那一日为夫随她去醉仙楼,是因她百般托人告知,与为夫有要事相商。为夫以为事关苍梧之国,这才依信赴约。”
“我相信你。”静窈叹了一回,又道:“只是我脾气不好,性子又急,一气之下不问究竟便回了雷泽之国,终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清衡望向静窈,复又道:“她同为夫说了一些彼时你在御宗学堂的事。”
静窈的黛眉皱了一回,忽然露出一点淡然的笑意来:“御宗学堂三万余年,曾是我命里最快乐的时光。”
“同你三位义兄吗?”清衡的声音只是宁和,听不出半点波澜。
静窈犹自挂着那点单薄的笑容:“也不止是他们,还有我师父翊文仙君,玲珑仙姬,还有……”她摇摇头道:“罢,开心也好,伤情也罢,终究那段岁月都过去了。只是我会牢牢记得当年的情义,半分也忘不得的。”
“小丫头。”清衡伸手来摸她的发,触手却有些冰凉,仿佛上好的一匹云锦,却在冰窖里头藏了万年:“你心里,有为夫吗?”
静窈黛眉未皱,仿佛是极力思索的样子,想了半晌,方道:“我……不知道。”
清衡不由哑然失笑,静窈以为他不信,忙又道:“我当真不知道。你晓得我那两位义兄总说我是缺根筋的,我只觉得我这些年来愈发不明白男女之情为何物,我……”
清衡便伸手去拥她,垂首吻了吻她光洁如瓷的额,温和道:“不要紧,只要你同我在一处,为夫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这样不公平,清衡。”静窈扬起头望着他,剪水双瞳里,有着他难以言喻的情愫。
“世上之事,难得公平,为夫能得你相伴一生,已是知足。即便不要这大荒帝君的名位,能换你一世平安喜乐,换我二人相知相守,为夫便已无憾。”
他一字一句这般道来,敛近了平日里那副无赖模样,教人愈发觉得那话语至真至诚,如细雨柔柔,阵阵拂入心扉。
“天上地下,神女仙姬诸多,大荒之中女妖女魔更是多如云锦。清衡,你我不过曾在东荒竹山有过一面之缘,你为何独独中意于我?”她这般天真明媚的好奇模样,却越发让他觉得心下苦涩。
他将往昔数万载岁月埋没入心,所作所为,不过愿换得她笑靥如花。前尘往事,他心明如镜,却佯装不知,亦极力护着她不受往昔之事半点伤害。她既满心以为竹山石洞便是初见,他想,不知是福,这样却也很好。
是以清衡笑道:“是,竹山初见,便已目成心许。凡人有句诗,叫’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那么为夫对你,亦是一般无二。”
静窈一时语塞,又听得他道:“吾心悦你,是吾之事。同你心悦为夫与否,并无半点矛盾,你不用内疚,亦不用可怜为夫。”
静窈忽然想起,彼时她年少无知,一心一意喜欢白辰之时,也曾同醉墨提及“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同他喜不喜欢我有何干系?”。
她一时神思偶滞,忽然觉得清衡同她,其实是很相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