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虚言。他与何斫关系极要好,自幼打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架,互有胜负,打得多了,也就更加了解对方,十几年磨炼下来,两人几乎都能通过出拳的速度、力道就一眼看出彼此的心境,并不算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有时两人打得狠了,十天半个月不说话也有过,最后也不记得是怎样和好的,也许是他主动找了何斫说话,也许是何斫主动找的他,之后两个人仍是好得如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谁知道呢,他们四个都是被柳承志捡回来养大的孩子,也许他与何斫在没被捡回苍山时,真的是亲兄弟也说不定。
梁斩摆开架势,气沉丹田,真气自丹田中移涌,疏通脉络,化为拳掌腿脚间的内力,数拳破风,扰得树上黄叶纷纷扬扬落下。
何斫面上飞快地现出一抹笑意,捏紧拳头,瞬时向梁斩挥去。
结结实实的一拳,带着内力的气息与漂浮在阳光下的扬尘,在空中划出拳的轨迹,犹如一骑绝尘的骏马,飞驰着朝梁斩奔去。
砰!
梁斩挥动臂膀拦下这一击,尘土飞扬,皮肉骨间传来熟识的微疼,梁斩顺势反手一拳,与何斫方才那一击相似而又不完全相同。
何斫身材不如梁斩壮硕,事实上,轻功卓绝者大多较常人更为瘦削。
轻功有一个极易坠入其中的误区:许多人以为极高的轻功需要保持身材纤瘦,其实这是错的,事实恰恰相反——是因为有了极高的轻功,才导致的身形偏瘦;轻功极度耗费体力与内力,运行轻功则消耗剧增,食量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暴涨,久而久之,人自然就变得精瘦,所以许多靠轻功为生的侠盗、神偷之流,身形都不会太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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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斫亦如此,因而他若与梁斩硬拼拳力,必然处于绝对的下风。
于是何斫侧身闪过梁斩这一拳,双腿如游龙一般缠住梁斩臂膀,梁斩见状,心知不可让何斫顺势制住手脚,便两臂一收、一拨,将何斫扫下身来,何斫落下来,单臂一撑地,翻身送出一脚,恰蹬在梁斩胸口,梁斩当即变化招式,朝下猛然砸拳,何斫闪躲不及,胸前也挨了一拳。
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生风,拳风所至木叶摧折,间或山石崩碎,雪花堪堪下落,便被四散的真气所融,二人互拆百余招,周遭林木已是残枝败叶,一片狼藉,仍旧不分胜负。
何斫见梁斩已有倦意,偷手搭其大腿处,跌步靠贴,以肩胛抵其上身,使得梁斩头重脚轻,何斫旋即勾脚,将其绊得一个趔趄,周身之力骤然发难,将梁斩猛地撞起,轰然跌坐在地。
梁斩还欲起身,何斫却“沧”地抽出佩剑,搭在他锁骨之上、脖颈旁侧。
“娘的,你怎么还使剑呢?”梁斩埋怨似地吐了一句,说着便要起身。
何斫将浑身气力压在剑身,生生把梁斩压回去坐定了。
二人对视一眼,竟相对无言。
“这次是你赢了。”梁斩拨开他的剑,一头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何斫收剑入鞘,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的重剑,是我弄坏的。”何斫气喘吁吁地说道。
“是吗?就为了赢这一次?”梁斩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同样气喘吁吁地说道,“这次不用剑,也是你赢。”
“你不恨我?”何斫不置可否,而是问了另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恨倒是谈不上,不过确实很想揍你。”梁斩回答道。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恨何斫,如果是别人故意毁坏,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也不问?”何斫接着问。
梁斩的确看出他有心事,也的确没有问。
“你不想说,我也懒得问,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梁斩矮身背起大篓,揩了揩额前一层薄汗。
“但是你记着,你欠我……”梁斩歪着个大头默默算了算,心里横竖算不明白,索性摆手道,“算不清楚,反正你欠我好几两银子。”
——
“师父!师父——”一声清脆得尚有些稚嫩的呼唤将怔怔立在心剑堂外出神的柳析拉回来。
柳析循声望去,原是林漉漪——那日值守山门时被快剑魏的儿子试图调戏而未能得逞的弟子,亦是柳析的第一个徒弟。
“怎么了?”柳析一向是不喜欢笨蛋的,唯独对她颇有耐心。
林漉漪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两手交替为柳析掸了掸两肩的雪,这姿势柳析恰好能看见她领口未楔稳的一只信封,便顺手拈了出来,缓缓启唇:“李、清、幽?漉漪,这封信,似乎不是给你的吧?”
“哎!师父你怎么这样!我原本是想藏起来,让你猜猜是谁给你寄来的信的,谁知你这样不怕羞,往我这黄花大闺女衣服里探!”林漉漪举拳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