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一名妇人,眉目有七分清婉、三分忧郁,身段婀娜却并不妩媚,反倒像在身上刻着几分不易近人。这妇人身着白衣白靴,白笠白纱,腰佩白剑白鞘,身旁跟着一个男娃娃。男孩约摸只有几岁,也是一身白打扮,似乎因为走了很长的路,身子有些踉跄。
白衣妇人忽然驻足,回身半蹲在男孩面前,摸了摸男孩冻得通红的脸颊。
她笑了笑。
“走。”
男孩紧拽着她的衣角。
“去吧。”她说。
男孩抬头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她摸摸男孩的头,拭了拭男孩的眼角。若不把眼泪拭去,很快会冻在眼里,刺伤眼睛。
男孩不住地揉眼。
她身后的人群中已有些断断续续的饮泣。她扯开男孩的手。男孩欲再抓上去,她起身,一掌拍开他冻得红肿的双手。
男孩最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带他走。”她余光瞥一眼男孩,故作冷淡地说道。
齐风死了,马场群龙无首,那些不安分的人的野心暴露无遗。空群马场自齐风死去起便没平静过,浑是刀光剑影、喊打喊杀,混战数日。
最后是这些白衣人终结了混乱。
这些持白剑的人不是马场一派,使的是江南流派的繁花剑法,华丽至极。
一个白衣人走出来,不顾男孩的挣扎,抓着他的小臂,使了个巧劲将其扔在马背上,往无边雪幕里走去。
雪很快将他们的踪迹隐匿。
这队人马立在棋山绝巅,立在狂烈的雪中。
一点石青闯入众人视线,如白绢中一滴浓墨般惹眼。
有这么一种人,永远是花海中的香栀、群鸡中的白鹤、云霓中的烈阳。
天才是耀眼的。
无论有多少人,你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的,始终是最拔尖的那个。
一人,一剑。
男人被这群白衣人所阻,他也很清楚这群人不会退让,只得下马。他剧烈地咳嗽,腥重的血泼洒在雪地上,烫起一缕缕烟气。他一手按在剑上,一手捂在胸口。
所有白衣人齐拔剑。
他只盯着那女人的手。
女人也拔剑。女人微仰着头,睫羽颤动,纤白细腻的手握着一柄粗重的剑,并不怎么相衬。
那男人走到她面前,缓缓开口。
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嗓子已坏得很厉害,漫天雪舞中,他的声音早被揉碎。女人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她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
所有白衣人先是静止不动了好一阵,很快他们的脖颈都渗出一条血痕。
当男人走到女人面前,说出那句根本听不出是什么话的话时,他们无一例外直挺挺地倒下去。
一大片雪地变成醒目的红。
没有人看清他的剑是怎样出的手。
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出手。
只有真正见过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女人控制不住地饮泣,如同一个痨病人。她跪倒在地,喉间似乎不断地有泪反上来,而当真正到了嘴边的时候,又是虚无。
雪落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