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夜已如此深了,怎还不歇下?”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吉宁有些厌烦。
这几日入了北国,听得最多的,就是这老媪之声。
她是邱裴之指派来服侍自己的,起初吉宁还算客气相待,可时日久了,她发现这老媪不仅说话不甚好听,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打探自己的事情。
最重要,是时不时地管束自己,简直比当初在大辽时,江淑茹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还烦人。
纵然她也曾帮忙挡了那什么前来执意教习的老女人,也不过是因邱裴之的授意不可违罢了。
于是吉宁于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小伊自然也没有,抢在主子面前斥道:“王妃睡不睡哪轮到乌婆来操心,今夜是王妃与君王的合卺夜,有小伊在旁服侍,乌婆就不必操此闲心了。”
“哼!“可那乌婆并未离开之意,亦气势嚣张道:”小伊姑娘,这里是北国并非大辽,主仆的服侍之礼自与大辽不同,你虽为王妃之贴身婢女,但大辽的所有王妃都需有老媪这般的管事官来监督,确保王妃的行为举止符合北国的规矩。今夜虽是合卺夜,但王妃与君主已成合卺之实,君主又因公务而先行离开,老媪便更有责任在此督促王妃生活及作息。”
“你……”小伊本就没有吉宁那般伶牙俐齿,一时被乌婆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憋着一张气的又圆又红的小脸呼呼哧哧。
倒惹得吉宁一阵好笑。
“王妃,您怎么还笑我,您看她!“小伊皱着眉,本该帮主子斥责的她又无助了起来。
吉宁于是懒驴扶不上磨似的斜睨小伊一眼,自个儿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髻,下了床来,轻轻踱至门边,对着门外道:“多谢乌婆提醒,本宫理解您的责任心,这几日也看得出您事必躬亲,是忠实的仆从,相信在北国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王妃这话倒不假,算起来,老妪在君王尚在襁褓中时,也曾做过君王几日奶母,君王命苦,后来年少失母,是老妪承先王妃之遗愿一直陪在君王身边服侍,虽位卑但在这北国宫中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乌婆言之昭昭,倒不背着。
吉宁心道原来如此,看着门外的人影,不知为何,倒也没先前那般讨厌,但还是厌其对自己那副拿架的态度,忍不住又阴阳怪气着:“那确实,若不是君臣之别,本宫看来也是该款待巫婆了。那本宫尊重北国的规矩,更对乌婆这么着急来督促,深表感谢,但这君王刚走不久,乌婆就这般着急来提醒,不知您是否如此敬业,大寒天一直趴我门口听墙根呢?“
“正是。“门外仰着声又答。
“这人……怎这不要脸呢……”小伊听着,忍不住小声嘟囔。
可还嘟囔完,就被吉宁及时止住。
吉宁也不恼,还明白什么似的,轻声笑笑,后又道:“乌婆您也是,这般年纪了,哪用得着一直在门外等着,有事儿难道侍卫不会叫您么?耳房本就不远,冻着怎么成?”
“服侍主子是老媪的使命,老媪不怕冻。”
门外乌婆的声音还是那般,又臭又硬。
哎……
“行行行,你不怕,可你不知年纪大了的人,冷风吹多了得病,闲事管多了要命?”吉宁嘴角咧了一下,继续阴阳道。
可那乌婆好似听不懂,依旧站在门外正声道:“老媪……不怕!”
“……”
“罢了……”吉宁好似懒得再斥之,于是摇摇头,竟一把打开了门。
“王妃?”小伊在后投来惊讶的目光,却见乌婆依然目光炯炯地矗立在寒风中,她身着厚实的衣褥,但耳根还是冻得发红,加之脸上因年迈而生出的褶皱,看着只觉既严肃又好笑。
于是吉宁笑了,有些没好气地对乌婆道:“既然乌婆这般敬业,就别在外杵着了,小心冻坏了身子还要少一人服侍本宫,进来暖和暖和。”
说罢,她不等乌婆出言又转身负手,只回眸道:“今夜这般热闹,睡是睡不着的,你无需劝,本宫毕竟年轻,能熬!但心里堵着的问题太多,又捞不着君主,不如咱们就别互相看不上了,辛苦乌婆进屋来,边监督边取暖边唠嗑,也不负您跟了君王这许多年,与本宫……好好唠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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