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客栈,其实只有一排房子,开了两个门,左边那个是吃饭喝酒的大堂,旁边那个门进去后,便是一排炕,也就是所谓的大通铺。
大堂里面的桌椅被堆砌在最后边的墙根底下,正中间趴着一黑一黄两条狗,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蓝袍男子,亲昵地将手伸进黄狗的嘴里,像是在喂食,又像是在玩闹。
为了尽快将老汉放下来,傅长宵路过大堂时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没有进去,也没有打招呼,而是跟着柳十三先进了客房。
房里的大炕上,已经躺着三男两女,都是江湖人士的打扮。
他们一见傅长宵架着老汉进来,问也不问,都挣扎着给腾出了一个空位。
傅长宵当即将老汉安置过去,他客气道:“有劳诸位,多谢。”
“不必客气。”
其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爬到老汉身边,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哑声道:“不好,内息逆转,脉搏似有若无,这是将死之兆。”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纷纷围了上来。
“那你让开,我来救他。”
“不用,我还撑得住,还是让我来。”
“你们都还年轻,经验不足,就让老朽来吧。”
“那不行,您年纪大了,又好多天没有进食,还是别冒这个风险为好。”
“都别争了!我武功最高,还是我出手比较好。”
可争论归争论,这五人的动作却是谁都不比谁慢,话都还在嘴边,手就已经搭在了老汉身上,他们竟全都不顾自身安危,强行催动内力,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替老汉运功疗伤。
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
傅长宵甚至连阻拦的话都没机会说。
面前昏迷过去的,就不再是老汉一人。
柳十三看得叹为观止:“这些人可真是菩萨心肠。”
傅长宵拧着眉,沉声道:“就算是,也只是泥菩萨。”
而且,就算是菩萨也不见得会毫无底线地帮助别人。
所以这一屋子,顶多算是烂好人,还是那种心理、生理双重意义上的“烂”好人。
这五人本就身负重伤,此刻骤然昏迷,身上的伤势就再也无法压制,大炕上很快就被血水浸湿,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柳十三虽是精怪修成的人身,但其实只有不到百年的浅薄道行,所以平日里十分注重洁净,不喜污秽,当她瞧见血水顺流而下时,立刻就往后躲。
可下一秒,就被傅长宵按住了肩膀。
柳十三脚步被阻,心里头一急,甩起手里的鱼就要砸过去。
“别动,别出声。”
傅长宵横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
柳十三好奇的微微抬头一瞄,这一看不要紧,真是差点把原型给吓出来。
窗外,原本插在屋檐下的白灯笼不知何时泛起了绿光,而早该散去的暮霭,竟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整个视野,幽幽绿光从灯笼里漫射下来,照得茫茫薄雾隐隐绰绰,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大群人影正往客房慢慢走来。
“那里尸气极重,恐怕都不是人!”
柳十三用嘴型代替声音,冲傅长宵说道。
“怎么?害怕了?”
傅长宵也用嘴型,无声的回应她。
“害怕?区区死人罢了。”柳十三把眼睛瞪得溜圆,“我可是跟随父亲母亲在尸山血海里走过的,何等场面没见过,我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些玩意。”
是么,那你肯定没体会过父母不在身边,独自面对黑暗的恐惧。
况且,你口中的“区区死人”,数量可有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