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坐月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劝皇帝这次一定是要分房别居的。
月桂她们是担心皇帝杵在这里碍手碍脚地妨碍她们照顾月子里虚弱的婠婠;萃澜和萃霜她们则是担心皇帝沾了月子中女子的恶露和污秽之气,又恐皇帝在这里休息不好,夜夜没个安枕。
但他理都没理这些话,照样留宿下来。
华夫人委婉地告诉他,他在这会妨碍她们给婠婠擦拭身体和月子中的恶露,让她们不方便照顾皇后。而且婠婠坐月子里虚弱和种种狼狈情态……显然也是不愿意让他看见的。
皇帝只沉吟了片刻,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他取来两床被褥随意铺在内殿的一个角落里,全当是自己日夜歇息的床褥了。他打地铺的地方离婠婠所歇息的大床相隔不过十数步,婠婠夜间的每一次翻身和叹气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的这个举动让坤宁殿内的所有婢子们都吓得目瞪口呆。
月桂华夫人和萃澜萃霜都抖着下巴规劝皇帝千万不可如此。
天底下哪有叫皇帝打地铺睡的,若是传出去了,婠婠岂不是要被人家骂成是千古第一妖后?
但皇帝似笑非笑道:“你们不传,外头何来这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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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于是只好作罢,不敢再说什么了。
婠婠坐在床上瞥了眼他铺着的单薄被褥,闷闷不乐地哼了声:“你故意叫我心里愧疚、心疼你是不是?”
晏珽宗接过华夫人手中的汤碗喂她喝补汤,不由得失笑,“原是我沾了皇后陛下的福,才能宿在这温柔乡里,要不然不知现下还在何处打光棍呢。”
婠婠低头咽下一勺汤,轻声道:“你还是搬出去住一阵吧。你不知道我夜里要起身几回,因为坐着月子,平日里保养身子又有多繁琐,肯定吵得你没个安枕,何必白留着你在这受罪。”
她这话说的是的确真心的。
他甚是无所谓地回道:“从前打仗在外头安营扎寨的时候,你知道主帅的中军大帐又是什么模样么?不过是两层薄帐篷支撑起来就算完了,冬日灌进来寒风、夏日飞进来蚊蝇,雨雪之日便四处漏水没个安宁,你当你夫君真那么没用又文弱?我也一样住下来了。如今宿在我妻子的宝殿里,垂蒙皇后陛下恩宥,让我既无饥寒又无酷暑,还能时时侍奉皇后陛下左右,皇后为我担心什么?”
除此之外,还得时刻担心有人袭营骚扰,便是主帅也不敢一夜安枕直到天亮的,常常是披甲浅眠,稍作休整就算休息过了。但是除此之外的种种艰辛他都没有和她说过。
晏珽宗难得有这样长篇大段的时候,连婠婠都被他逗笑了。
她就没再多说什么,让他打地铺凑合着住了下来。
嬷嬷们原先有些嫌弃,觉得皇帝一个大男人在这实在是碍着她们的事,只是面上不敢说而已。
但她们很快就发现她们想错了。
每夜夜半要给婠婠擦拭恶露换上新的褥垫之时,皇帝都跟条看家的狗似的一下清醒过来,三步两步就到了婠婠跟前守着她。
其实他是想自己动手给婠婠做这些事的,但是婠婠一再拒绝,嬷嬷们也说,娘娘才刚生产过,何其脆弱,皇帝下手没个轻重,万一弄痛了娘娘才不好。
但是即便这上头不能为他做什么,他能照顾她的地方还是很多。
婠婠偶尔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了,他都一一端到她面前来喂她;只要看出她心情稍有低落,他就一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情绪有所好转;夜间起夜时,也都是他抱着她去。
他的五感似乎格外灵敏过人,有时候婠婠只是在床上翻了翻身,还未睁开眼呢,他就知道她是饿了渴了还是要起夜,等婠婠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温度适宜的茶水倒好,递到她面前了。
即便有时一夜被她折腾得起来好几回,他眼中都看不出丝毫的不耐烦之色。
这些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一概亲力亲为,但凡能不假手他人之事,便不会让婢子们来做。
*
刚出生的小皇子被皇帝坚决地送到太后宫中照养去了。
婠婠有些思念孩子,还追问他为什么这般,他解释说:
“民间许多刚生养了孩子的年轻妇人,都是坐月子里照顾幼儿、挺烦了那些孩子的啼哭之声,所以被吵闹得发了疯的。——那小崽子最能嚎,你肯定受不了。还是让他祖母照顾吧,他祖母有的是经验,对他也好。”
婠婠听到后半句话才勉强同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