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除了你,他问过当时夏家所有人。但凡有一人要走,我想,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送他离开。可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选择活下去。”
青偃眼眶红了:“张伯伯,金姆妈……他们是心甘情愿,跟着阿爹阿娘赴死的?”
陈敦深吸一口气,道:“对,他们都愿意陪你爹演这场落幕的剧,好保护更多的人,保护希文先生用一生的心血培养的火种。”
青偃不由地问:“那我——”她没有被追杀,阿爹又是怎么做到的?
陈敦说:“在夏家大火的前几日,张伯接了他乡下的孙女过来,她和你差不多大……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这个小女孩。”
青偃眼里的泪水滑落脸颊,她一把擦去,吸了吸鼻子道:“为什么要这样?我也愿意陪着阿爹阿娘死的。”原来她的生,是以另一个无辜小女孩的死为代价的!
陈敦望了望天,沉默许久才说:“我不知道,那个小女孩也是我的猜测。至于送你走,为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更何况希文先生和夏夫人那么疼爱你。”
“你的名‘晏’,一是希文先生的治国愿景,河清海晏,大德宽仁,二来也是希望你一生安乐。”
青偃心神激荡,她一口喝下杯中之酒。
“如果——如果阿爹看到他拼尽一切,牺牲那么多人命,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世道,他又该有多失望呢?”
陈敦给自己和青偃的酒杯中都倒了酒:“我说过,历史是螺旋式上升的。低谷总会过去,我相信,一个河清海晏,大德宽仁的盛世,终将到来。希文先生从来不是一个人,在他身后,有无数位爱国的能人志士,我们会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
他指指青偃,又指了指院子里的儿女:“吾辈看不到,可也许你们看得到,若是你们看不到,还有你们的子孙。一代又一代,只要传承不断,这一天终究会到!”
青偃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她都牢牢记着:要活下去,以傅青偃的身份好好地活,逍遥自在地活。
可是,即便阿爹阿娘抹去关于她五岁前的一切,她体内流的仍是夏家的血。
她是夏文希和傅雁回的女儿,她是夏晏。
她端起酒杯,敬陈敦:“陈先生,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一切。”她知道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即便她做不到阿爹那样,但也绝不会辱没了夏家!
陈敦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文先生和许多同僚眼中曾有过的东西。
他举杯与她相碰:“但凡我能帮得上的忙,我一定竭尽全力。”
青偃除了“谢谢”,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干了杯中的酒后,青偃也将接下来的计划,一一同他说了:“谢旌父亲临死前,留下了一处金矿的地址,我想把它挖了。然后,造出我们自己的运输机和战斗机。”
陈敦满意地点头:“这两桩都是大事,也是好事,值得做。”
青偃说:“这只是我的想法,具体怎么做,还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陈敦思忖许久,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向青偃细细道来。
讲到重要之处,青偃从陈敦的书房拿了纸笔,一条条记录下来。
一直说到斜阳西坠,青偃才惊觉时光飞快,便将纸拢了拢,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吧,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问题再来向先生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