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侯夫人苦笑道:“面具戴的太久的人,就无法再摘下面具了。
燕国被铁骑踏破,我那时候是真的十分痛快,我终于为我的夫君报仇,我终于让燕国沦陷。
可是同样,我也知道我摧毁了我三十年来苦心建造的感情,我会因为威武侯的痛苦而痛苦,我也会因为我孩子的受苦而受苦。
那一刻,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心在哭还是在演戏,我以为我是看客,却早已经是戏中人。
感情这种东西就好像是一种习惯,我原本告诉自己不该在乎的东西,却因为戏太真,让他们真的成了我的血肉。”
威武侯夫人的恨是真的,但她的情同样是真的。
这样极端割裂的爱恨情仇,让威武侯夫人日夜受到折磨。
“所以,我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而造就这个笑话的人却是威武侯。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但凭什么杀人者却不受到惩罚?所以,我要威武侯死,他死了我也能解脱。
至少,让我帮他报仇。”
心爱人的面庞,在她心中早已模糊,忘不掉的,是她对她夫君亲自允下的承诺。
她承认他对威武侯不仅只有恨,可是她也清楚,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并未改变,即便这样的行动会让她痛苦,她也会义无反顾踏上这样的道路。
她对威武侯的感情,从来是恨大过爱的。
云溪安静的听着,并没有说话。
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他不能插手,也没有立场插手。
一个是她生理上的父亲,一个是她生理上的母亲,帮谁都不对。而且威武侯夫人对威武侯情感复杂,威武侯怕也是如此。
再说威武侯夫人已经决定要杀掉威武侯了,他态度坚决,为了这件事情她抛下了荣华富贵,抛下了自己的亲人,并在自己仇人身边待了三十年而毫无破绽。
这样的决心,是没有人可以动摇的,也不是云溪三言两语就能劝住的,所以云溪只能静静的听着,等到威武侯夫人情绪平静下来。
云溪才贴心递给威武侯夫人一张锦帕。
云溪道:“娘亲,擦一擦眼泪吧。我不能帮到你什么,只能听你说这些事情,实在抱歉。”
威武侯夫人却摇了摇头:“云溪,你帮了我很多,因为这些话,我是没人可讲的。
我背叛了自己的夫君,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世人都将我当做恶毒的女人,你的哥哥们也只会觉得我是不称职的母亲。
唯有你,还能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并没有这么失败。”
她的做法在世人眼中是离经叛道,是不合时宜,是不会妥协的愚蠢。
可是她在她的女儿眼中,却并没有看到这些鄙夷情绪,她是将她当成一个人的,而不是将他当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所以,他的女儿理解了他的痛苦,而这份理解,让她长期压抑的心终于能好好喘息一口气,让她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温暖。
威武侯夫人道:“我们这样的人,在世上倒着行走,终究与他人格格不入。
我因为这份格格不入,吃尽了苦头。但是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幸福,所以我会帮你离开。
现在我得走了,再见了,女儿。”
威武侯夫人说着,抱住云溪,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