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揉着惺忪睡眼,正欲整装推门。
门内却传来争执之声。
“不行!为娘决不答应!”那是她娘亲的声音。
少女手间一顿,不禁驻足细听。
随即只听见自家弟弟争辩道:“为什么?娘,如今萧师兄下落不明,李师兄分身乏术,孩儿想替他们分担一二,又有何不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一茶盏被砸在了地上,妇人怒骂道,“若论智谋,你那点小聪明,也就全靠你爹你娘腆着脸,替你惹下的祸兜底。若论武功,你又有哪点比得上那萧玉京与李缘君?连他们都摆不平的事,你去?不就是送死?!”
少年沉默良久。须臾,他低声开口道:
“…难道孩儿在您心中,当真是那么无用之人么?!”
妇人见状,却也软下话音劝道:“好孩子,不是为娘一定要拦着你。我们宋家就你一个独苗,你姐姐迟早也要嫁人,老祖宗的基业,最后还是要你来继承。若是你再无辜遇险,留娘在这世上,像你大嫂那样孤儿寡母的,为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她一语未尽,竟隐隐啜泣。
宋芸在门外听着,却暗自攥了攥拳。
少年一听,却也连忙道歉:“娘,您别伤心了。是思行莽撞,惹您不高兴了。”
宋芸知道,她这个胞弟向来吃软不吃硬,娘亲这一招倒算是将他拿住了。
“只是…嫂嫂如此求我,她一个人那么可怜,孩子还不晓事,我怎忍心再回绝她呢?既是举手之劳,您就许思行走这一遭吧!”
妇人不语。
“再说了,就算没有思行,您不是还有爹与阿姐……”
“说什么混账话呢!”妇人忽然厉声将其打断,“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这不只是为娘的意思,也是你爹的意思。你若是不想被关在家里,就别再提这桩事,只当不知晓好了。待过些日子,为娘便替你寻个账房先生教你,你尽可以此为由回绝她!”
“——当年那萧玉京伤你之事,看在楚盟主的颜面上,又是你在旁求情,我们才不与他为难。如今既已替他照顾他妻儿,我们宋家已是仁至义尽了。却还要我们不计前嫌,再去为他奔波劳命,我宋家的颜面,难道就不是颜面了么?我宋家的子孙,不是专程来受他差遣的!要求人办事,也该拿出点求人的态度!”
印象之中,娘亲少有如此厉色,上次发怒,还是在胞弟得知伤腿之时。宋芸摇了摇头,自知这桩事必是谈不妥了。
只听少年急道:“娘亲,我都说了,那次是我自己鲁莽,自作自受。刀剑无眼,比试武功,哪儿有不伤着的?既然此事已经揭过,便莫要再翻旧账了。诺,孩儿如今不也是好好的?”
妇人拍案道:“你如今能走能跳,是因你爹与为娘寻了来去医仙替你诊治,加上那些奇珍良药,才勉强替你恢复。若你不是宋家子孙,或者我们宋家没有这般人缘,财力,你以为你还能乱跑乱跳,成天胡作非为?!思行,你该清楚,如今的你之所以平安无虞,都是得益于你生在宋家。而不是他快哉盟,更不是他萧玉京!”
“……”
向来巧舌善辩的少年难得服软。
“是,思行明白了。”
妇人见他乖顺,终于安下心来:“你明白就好。好孩子,有些事情,你无需介怀。你与他们身份有别,终究只是过客,即便同门一场,也不要太将这情谊放在心上。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改变别人的命运。娘亲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想帮谁,你想救谁,你爹与娘亲都赞成。但宋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你首先得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做,知道么?”
宋芸却没能听到少年的应诺。
只待半晌,少年忽然开口问道:
“娘亲,如今萧师兄下落不明,你怎知我去找他,就一定会遇险呢?您又为何说,嫂嫂成了孤儿寡母呢?”
宋芸不免咂舌,她这弟弟,未免太过敏锐了…
“这…”谁知妇人一噎,竟支吾回道,“娘亲随口说的。那黑水连环坞是什么地方?既然他去而未返,难免凶多吉少。”
少年哀求道:“娘亲,若是您知道什么,求您相告——”
妇人再度拍案怒道:“方才与你说了那么多,怎的你就是听不进去?!你是不是还想救你那好师兄?!”
少年双膝一软,竟直直跪地:“萧师兄与我情同手足,恩比师长,我自然不能不救!娘亲,求您了!您一定知道萧师兄究竟怎么了,对不对?”
妇人不语。
须臾,少年试探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