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好心,可她却不领情,是不是?”
“可不是?哦,我甭管在哪儿带着孙孙干什么,她都要出来说两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是看我不顺眼吗?”
“那你觉得,她说你的做法不行,就是不领情,是不是?”
“……”刘芳差点被她绕进去,便说,“她说的那都是啥啊?我这个做奶奶的,抱也不叫抱,饭也不给做,那我还能干啥?”
“可……你不是说你身体特别不好,每天累得很难受吗?”
“那我这又是为了谁?”
蒋园长思考了一会儿,又问:“你年轻的时候,过得很苦吧?”
“当然!我过得苦极了,没日没夜地干活,这腰也是那时候累坏的!原本人家都说我家里成分不好配不上我老伴,婆婆也欺负我,妯娌也欺负我,我不就是这样挣下来的老脸吗?”
“啊,原来是这样,你觉得现在大家尊重你是因为你年轻时候格外地辛苦,对吗?”
刘芳正是这个意思。当年妯娌家里没空带孩子,她便帮着带;婆婆身体不好卧床,她又勤勤恳恳地伺候。一茬接着一茬,她一辈子未得空闲,刚刚歇一歇,孙儿又出生了。
“我觉得不是。”蒋园长温和地说,“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婆婆欺负你,你也没有记恨。儿媳失去亲生母亲,你也没有偏见。你得到的尊重是从你的善良来的。”刘芳没说话。蒋园长又对儿媳妇:“你呢,明明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却没有强硬地请婆婆走,而是带着她到我这里来了,明知道吃了大鱼大肉要堵奶,却还是吃了。你其实心里怕婆婆走吧?你是不是觉得,要是把她得罪了,你就又没有妈妈了?”
儿媳妇一边点头一边哭了起来,刘芳听了,眼睛也湿润了。
刘芳从蒋园长这里出来,步伐沉重地往家里走。
一进家门,她就听见小孙孙哇哇地哭。儿子在那儿说什么“爸爸这就来,爸爸这就来”。看看,一个老爷们儿,能指望他啥?当奶奶的哪里听得孙儿这样哭,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被褥间的孙儿抱了起来。
“妈……您……”
“怎么?孩子哭成这样你也不管,我管管还不行了?”
“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园长建议刘芳和儿媳妇俩人一起到她的“幼儿园”里去待一段时间,当同学,学着怎么彼此相处彼此尊重。其实刘芳不是不心动的,她也在想,好好的儿媳妇,若是两人还能和好如初该有多好。但她又觉得丢人和别扭。待见到自己的儿子带不好孩子的样子,她更坚定了决心。什么调解,什么幼儿园,以后再也不去了,小孙孙可不能没有她。
“你媳妇在那蒋老师那里上起课来了。”
“那您呢?”
“我上什么课?”刘芳瞪了儿子一眼,“人家说她得了什么神经病,我又没有。”
“您去了都谈什么了?感觉怎么样啊?”
“不就是调解嘛?什么感觉不感觉的,都那样。”
这天下午儿媳妇回来,表情态度没什么变化,可气色竟然好多了。儿子缠着问怎么样,什么情况,在那儿都干吗了,儿媳妇淡淡地说:“挺有意思的,是个不错的‘幼儿园’。我明天还想去,行吗?”
“行,行!”儿子忙不迭地同意,“晚上你好好睡,儿子跟我睡。”
“你行吗?”
“有啥不行的,放心吧。”
刘芳看不得儿子对儿媳妇这副千依百顺的德行。她做什么了?非要老爷们儿这样哄着她、顺着她?
谁知凌晨三点,小孙子大哭起来,久久不止,撕心裂肺。刘芳赶紧披了衣服出来看,见儿媳妇也出来了。
两个人推开房门,只见儿子在里面正慌乱地责备婴儿:“让你再哭,你看把妈妈和奶奶都吵起来了吧!”
“怎么了这是?”
“我就想把他放下睡,我这抱着整整一宿,哪儿受得了啊!”
儿媳妇说:“不然,还是跟我睡?”
“不成,我来哄他,绝对不让你再起来了!”
儿媳妇表情很复杂地看了丈夫一眼,又瞥了一眼婆婆,说:“我回屋睡去啦。”
“这就走了?”屋里剩下两个人和哭哭啼啼的婴儿,刘芳压低了声音说,“自己的男人都这个点了还不能睡呢。”
“还在挑她的错呢!”儿子休息不好,脾气也变得急躁起来,“为什么这孩子这么难睡啊?您不想想吗?”
“当然是因为没有娘的奶!她没奶,孩子睡不好,那赖谁啊!”
“不是!奶粉吃得饱着呢!就是因为白天您抱抱抱!到底抱给谁看呢?非得抱着孩子,把小雪弄得一宿一宿睡不好觉,自己再嗷嗷喊累,您这是带孩子来了还是演戏来了?要么您是成心欺负我们来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