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生气:凭什么说我脏?我靠自己活着,没有向任何人出卖过肉体和灵魂,我脏在哪里了。
“那个鬼继续说道:人一出生就带着血污,就是脏的。他们吸食母亲血液化作的乳汁,消耗母亲的养料,还日夜哭闹,不让母亲睡个安稳觉。灵魂也是脏的。他们需要净化,一定要净化!
“那个鬼说着,就变得狰狞起来,嘴巴甚至咧到了耳朵根这里。
“我气死了,站起来冲着他骂:你看看你这样子,是有多恶心?还好意思说我脏?没错,我出生的时候是让我妈妈很累很烦,但她也因为我的到来很幸福很开心呀?让她重新选一次,她还是会把我生出来!还有,将来我如果当母亲,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吸食自己的乳汁,也不会嫌弃他半夜里哭闹。你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儿管得着吗?
“那个鬼不再说话。他继续吹埙,很快周围那些青绿色的竹子开始摇摆、发光,然后,猛地飘散成一个个的光点,朝我这里扑了过来。
“等距离近了,我终于看清,那是一只只小小的萤光虫。一个个都是细条状的,脑袋很像蝗虫。
“我想逃开,但根本来不及了。它们扑到我身上,钻进我的衣服里。很快,我的身上,雪白的衣服里开始发光。那感觉,就好像小时候抓萤火虫揣在衣服里一样。然后,它们就开始咬我,我很疼,很痒。那些很疼很痒的地方,就是我身上的这些伤口。
“我冲着鬼头大叫:我就是不跳,我就是不跳!我不跳!
“但没有用,那些虫子从我的伤口这里钻进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多的虫子钻了进去,然后,我就感觉我全身都在发光——那种绿色的,阴气森森的荧光。然后,那个鬼头继续吹奏他的埙,先前的乐曲声再度响起。
“这音乐声中,我的身体完全不听我的指挥,自己就在那里舞蹈起来。我一直跳舞,一直跳舞,这一次,我感觉到的不是作为一个舞者的兴奋、愉悦,而是痛苦、愤怒——因为这个恶鬼用邪术控制了我的身体!
“我想反抗,可是反抗不了!我跳得精疲力尽,但还是被迫跳着,跳着。我觉得我的脸色应该很愤怒、很难看,我的舞姿也呆板而没有灵魂。但我还是不得不这样跳舞——先前这个梦境中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化作了丑陋、阴暗而可怖的东西,美梦就这样变成了噩梦……”
我问道:“那噩梦是怎么结束的?”
白月盯着天花板,说道:“是他……大恶狼,从天上掉下来,和那个恶鬼搏斗起来。埙声一停,我终于能躺在地上喘口气了。”
白月说到“大恶狼”三个字时,先前暗淡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
我不再言语,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四周的一切,心想:你这个梦好诡异,这次的旅程也好诡异。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白月忽然问了我一句。
我吸了吸鼻子,说道:“没有啊。”
“仔细闻闻?”她坚持道,“是水仙花的香气。”
我又用力吸了吸鼻子,这一次我闻到了。
的确是水仙花的香味。
于是我“嗯”了一声。
白月瞪大眼睛,说道:“你们这帮直男,对香味儿一点感觉都没有……你闻闻看,这味道哪儿来的?”
我心里面有点莫名其妙,这种若有若无的香味,我怎么去找源头?又为什么要去找?有这个必要吗?
不过软妹子在病榻上软语相求,我也不好拒绝。当下,只能一边说着:“这天儿水仙花肯定都死了。大概是什么香水,你是想在大恶狼回来之前,抹一点在身上给他个惊喜吗?”
白月说道:“你真傻吗?按我说的做!”
我听她的口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好像这件事非常重要一样,便收起了和她打趣开玩笑的心思,提着鼻子像个狗一样拼命地嗅,寻找香气的来源。
说实话,此时空气里味道非常杂,酒精的味道、血腥的味道,还有汗味儿以及腐臭味,这股子水仙花的香气夹杂在里面,非常难以辨别。我用尽全力地嗅,终于辨别出来,它来自墙角。
也就是那个怪女人尸体那边。
我吃了一惊: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