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秋大气不敢出地立在一旁,心道这人总是这样,把她当成青蛙了不成?总是用温水煮着,她迟早要熟。
她轻轻地挪了一下,动了动站得有些酸麻的腿脚,可刚动了一下,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凉凉的声音,“怎么?站不住了?”
骆秋连忙站直了身子,满面堆笑道:“没有,站得住,站得住!”
闻居远猝然睁开了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倾斜,恰好有几点光落在他平静却又深邃的眸子里,他朝她看了过来,“你又长本事了,敢收留烟花女子。”
就知道会有此一问…
骆秋挺直了腰背,望着厅上的人,“其实也不是我想长本事,只是事急从权,我不得不收留她,不然总不能看着人去投河自尽…”
闻居远长叹了一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你可知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
盯着她?除了陆家,还会有谁?
她张嘴刚想说,但一触到上首那位深沉的眸光,顿时乖乖闭上了嘴。
“此事虽算不上大事,可星星之火,势成燎原,将来你若恢复女儿之身,被有心人揭露此事,世人口水如汹涌潮流,无论你做何解释都为时已晚,我知你虽不甚在乎他人目光,亦觉婚嫁之事无关紧要,可此事毕竟关乎你日后,你当慎重一些的。”
他说得语重心长,完全没有一点儿要训斥她的意思,到让她觉得赧然,还以为今日少不了一通责问,却不曾想全然是为自己考虑,一番肺腑之言。
她略垂了脑袋,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点了点头,“我的确欠考虑了,可…如今怎么办?我已经把人留下了,总不能再将人赶出去,而且…”她还欠了我一千两银子呢…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生怕闻居远一个回神将她骂得狗血喷头。
闻居远早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弯弯绕绕,心中虽还有气,可也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点破她的小心思道:“怎么?舍不得你给她赎身的银子?”
听他主动说起,骆秋也不藏着掖着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只会看人脸色的偷腥猫,“对啊,你是不知道,我从你这儿拿回去的金蝉子为了赎那女子,都给了出去。”
那尊金蝉子其实不止值一千两,不过就是因她当时走投无路从上面敲下来一些,坏了品相,这才会折价,可那是纯金打造,想必她也知道自己亏大了。
可耐着性子硬是没说,应当是担心说多了,会引起他的怀疑,毕竟当初她立字据的时候,可是只写了一千两。
他不禁又是弯了下唇角,“这么说来赎身才用了一千两?”
一个才字勾起了骆秋心头火,她都能听到火舌掠过血液之时的滋滋声,“一千两啊!闻公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闻居远看她被戳到痛处,急得要跳脚的模样,甚是有趣,压着唇边的笑意,轻咳一声道:“说了这许多,我也听明白了,你不想放人走,是觉得撒出去的银子得听见声响,不能白白扔了,我说的可对?”
骆秋点头,“反正我不当冤大头,就算将来坏了名声,我也要银子。”
“得了,我知晓了。”闻居远不喜不怒,完全一副云淡风轻的德行,到叫人心里没底。
他知晓了,知晓什么了?
“我已经着人去找萍廊坊的老鸨要了那女子的贱籍,也让人去官府过了明路,如今她身世清白,名义上就是犯了事的婢女被发卖了,不过此事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亡羊补牢,假如日后有人还要拿此事做筏子,败坏你名声,你可要想好了不后悔。”他起身拿了官府给的身籍文契,走过来递给她,语声轻柔:“拿着吧。”
骆秋错愕地看着他手中的官府文书,有些愣愣地出声:“你…知道那女子姓甚名谁?”
闻居远见她一副被惊呆的傻样儿,不由低眉敛目一笑,道:“林小花,林朝宸是她的本名。官府的文契中已给她改回了林朝宸,这样以后也方便。”
骆秋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疼得她龇牙咧嘴,总算不再怀疑这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