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说完总算说到正题,闻居远面色凝重,“那日徐大人递出来的消息我看了,这赵氏商行不仅同朔州同知梁敬轩有勾结,难道就连江夔巡抚陆知厦也参与其中?”
徐禹保邀他坐下,茶壶里早泡好了茶,一人一杯。
“陆知厦此人做事谨小慎微,这些年无人弹劾,也无人保举,就在这江夔府勤勤恳恳地做了快七年巡抚,至于他究竟同赵氏商行有没有关系,我尚不能下定论,我今日是要同你说一件别的事,你可听过两江的鲸洲帮?”
闻居远一凛,点头道:“听过,而且从京中传回的消息,鲸洲帮的三当家奚红岩反叛投靠了朝廷,还带着首辅藏在鲸洲帮的画像做投名状,因此首辅才被下狱。”
徐禹保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想到曾经那个同自己为了朝廷与百姓争得面红耳赤的闻松柏,不由地唏嘘道:“原来如此。我今日要说的便是这鲸洲帮长达数十年对两江的骚扰与劫掠,他们所掠夺的金银财宝近些年竟兜兜转转流回了市面,在不少州府都有发现。”
闻居远心下了然,点头道:“我朝金锭与银锭上都有铸造年号,且每一批金银都有详细铸造时间和地点,但是只要掌握了铸造的技术,便可融了再铸,这样上面的标记就都消失了,可珍贵的首饰珠宝却不能损坏,他们只能等,等时间够久,再拿出来卖掉,便可以换成真金白银,但这都需要中间人,我猜赵氏商行便在这其中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
联想到梁敬轩府中的地库,不难猜出来赵氏商行是如何将大批的金银珠宝迅速变卖,然后光明正大地换成银子。
徐禹保饮了一口茶,对他缜密的分析十分叹服,“你所料不错,鲸洲帮正是通过赵氏商行将不义之财改头换面重新流入各州府,尤其以朔州府和滁州府最甚,反倒是两江地带几乎没有见着。”
“这不难猜,他们当初掠夺的大多都是两江的财物,自然要避开两江地界。”
徐禹保也赞同他说的,“不过这赵氏商行敢明目张胆地与鲸洲帮勾结,与京中势力密不可分,而且…”接下来的话,他掂量了半天,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听闻如今赵氏商行当家的叫赵生淮,他以前曾是个举人,还差点儿当了官,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京中权贵,有人曾见过他去过七王府邸,似乎做过一段七王的幕僚。”
七王,柴墉,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同时也是闻家的死对头。
闻居远一听到七王二字,瞳仁微缩,露出凝冷如冰的目光来,怪不得之前让赵岚带回的信中如此含糊,原来竟是与位高权重的七王有关。
“既与七王有关,便更要查到底了!”闻居远微微握拳,将心里的憎恶慢慢压下。
徐禹保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他迟早都要知道,索性将话摊开:“虽说赵生淮做过七王幕僚,但也不一定就借了七王的势,七王毕竟是皇族,他勾结鲸洲帮,纵容那群海盗作乱,不等于破坏大乾社稷根基?于他来说亦无甚好处。”
闻居远却想到了另外一桩事,不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分析这其中利弊,不得不承认徐禹保所说也有理,“据我所知,朔州同知梁敬轩肯定与赵氏商行有勾结,至于他区区一个五品同知能只手遮天到什么程度,相信徐大人也很清楚。”
徐禹保早就对梁敬轩有所耳闻,但那时候对此人的印象还是个靠闻松柏提携的寒门书生,“梁敬轩此人我亦有所耳闻,出身寒门,当初若不是闻首辅举荐,恐怕他还做不到如今的位置,只不过人心难测,他究竟是如何同赵氏商行也扯上了关系,这就不得而知了。”
闻居远冷哼一声,“徐大人可知如今谁入主了内阁?”
徐禹保先是一怔,随后像是对他这一问有所顿悟,不过江夔距离京中路远,就连闻松柏被陷害下狱的事情还是从闻居远这里知晓的,他自然不知此人是谁,但却好像明白闻居远问的含义:“是谁?”
“高成林,高次辅。”闻居远眸光一闪,紧接着又说道:“这个消息就连像徐大人一个州府的布政使司都不清楚,梁敬轩却早就知道了。”
“高成林?”徐禹保倒是不怎么诧异,只是觉得事情好似越来越扑朔迷离,“他可是闻首辅一力培养起来的人…”
闻居远又何尝不知?闻松柏没有子嗣,因此对待他们这些子侄都十分宽厚,对于那些寒门学子更是如同自家子侄般厚待,就像梁敬轩,还有高成林。
高成林可以说是伯父所举荐的学子中最得圣心的一人,一路平步青云,走到了内阁次辅的位置,可说到底还是因为伯父从来都不曾打压过他,毕竟想要进入内阁,首先就需要得到伯父的首肯。
可高成林难道也像梁敬轩一样,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