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渊有点不悦,笑道:“道长高风亮节,何不把幽陆兴衰、人族存亡都背负身上?”
言枕词道:“你误会我了。我固然惋惜同情泽国的境遇,却不认为我该为泽国之事负责。我只是……”
他忽而倾身,在界渊唇上浅浅一印。
亲密倏尔来到,气息眨眼交融。
言枕词碰了界渊一下后,有点不好意思,立刻直回身体,继续正经沉声道:“我只是觉得坏了你的计划,更导致这谁也不愿见到的后果,颇有些过意不去。”
界渊按着嘴唇。
他心中讶异,讶异也就浮现到脸上。他赞叹道:“道长,你果然为剑宫千年不出的天才啊!”
言枕词有种不好的预感:“等等,你还是别……”
界渊满心愉悦,不吝赞扬:“这调风弄月的手段堪称一日千里。早早晚晚,本座得死在你身上。”
言枕词:“……你别说了。”
界渊果然闭嘴,因为前方城池嵯峨,一半没于水,一半浮于空,泽国皇都已到!
水中之城还是水中之城。
殿上宝座还是殿上宝座。
龙楼宝殿中蟠龙擎天柱顶天立地、仙府琅嬛里仙芝灵草池异香扑鼻,一处处一样样,与前无异。
可值守此处的黑鲸卫不见了,沿岸叫卖的鲛人鱼女消失了,一栋栋完好的建筑敞开着大门,冷寂寂阴森森,宽广的街道不见一道活动身影,空旷旷孤清清。
载着令海公主来到皇都的黑鲸在环绕城池的水道处游曳,令海公主独自一人前往皇城,在熟悉的城池中快跑,大喊,她的声音回荡在皇都之中,可回答她的,只有她自己。
“父皇——”
“皇兄——”
“姐姐——”
她跑过了无数渺无人烟的街道,穿过这一座仿佛已经死去的城池,终于来到皇宫之前。
皇宫的大门掉了一半,还有一半岌岌可危地悬挂着。
令海公主的脚步忽然停滞,如同有黏稠的液体粘住了她的双足,使她每一步前行,都显得尤为困难。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扇在风中摇摇晃晃的朱漆大门,刚一进入门洞,就被横在脚下的东西绊了个趔趄,她连忙用手向旁边的墙壁撑去,但触手的却非墙壁的触感,而是一种介于坚硬与柔软之间的怪异感觉,她还听见“当啷”一声响,像是铁甲被碰触到的声音……
她慢慢低下头,看见密密麻麻的尸体铺成了新的道路。
她慢慢转过头,看见密密麻麻的尸体铺成了新的墙壁。
她忽然提起裙子,撞撞跌跌却飞快地向皇宫大殿中奔跑而去。
这段自宫门至大殿的道路从未如此之长,也从未如此之短,当她冲入大殿,看见殿中一切之际,刺耳的尖叫就在她耳旁响起。她魂魄似飞在半空,神智混沌不明:是谁在叫?怎么像鸭子一样,叫得这样难听?
界渊握住了令海公主的胳膊。
他同时扫了一眼殿宇。只见宝座之上,泽国之主的身躯已经腐烂过半,只有身上一袭袍子,依旧金光闪闪,毫不褪色。
这一座奢华的宫殿,如今已成死亡的坟场,依旧奢华。
“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