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隔天宋瑾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窗外的楼底下吵吵闹闹的,他揉着眼睛伸出头去一看,几个背着相机的外国人正拖着行李箱往招待所里走,看起来是参加落成典礼的外媒记者。
宋瑾又往远处看看,今天的学校明显比平时热闹了很多,偌大的校园里到处都有人在参观,所有人都是为了锡林歌剧院而来的。弥漫在学校里的阴影并没有蔓延到外界,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新落成的剧院和优雅的锡林大学依然是锡林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很多人都想前来一探究竟。
在这个特殊的时机,特殊的场合,如果让莫教授成功上位,一切就真的很难挽回了。
宋瑾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乱了阵脚。
他走到隔壁房间想喊宋幽起床,然而宋幽不在里面,床上干干净净的,他好像早就出去了。宋幽远远没有宋瑾这么感性,对叔叔和这所学校也全无感情,谁上位对他来说没有区别。这种时候,宋瑾也指望不上他帮忙了,他把自己随便收拾了一下,下楼想到招待所外面的超市去买点东西吃。
到了底楼大厅的时候,宋瑾意外地看见宋幽正在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跟人聊天。
那人似乎也是典礼邀请的客人,穿着时髦的麂皮外套,身材瘦削,黑发微卷。宋瑾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那人非常眼熟,好像不久之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使劲的回忆着,正想不起来的时候,对方看见他主动就打招呼了:“嗨,宋瑾,我们又见面了。”
宋瑾听着他的声音,总算隐约想了起来:“你,你是歌迪娅小姐的那位助理……谢司先生?”
宋幽笑笑:“真没礼貌,什么助理,谢司是杜嘉班纳的资深服装设计师。”
对了,是他,在米兰跟歌迪娅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宋瑾的回忆渐渐清晰起来了,苏暮夜前往米兰的时候寻求了一些朋友的协助,歌迪娅和谢司都是他当年的大学同窗。在米兰换装前去拉。斯卡拉剧院观看演出的时候,是谢司派人送来了衣服,而且在着装搭配上提了不少意见。
宋瑾本来应该对谢司印象很深的,因为蔷薇密会这个机构他就是从谢司口中第一次听说的。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以至于突然在这里见到他居然一下子没想起来。
他问谢司:“歌迪娅小姐没有来吗?她也会来参加落成典礼?”
谢司笑着摇摇头:“歌迪娅太忙了,所以我替她来。难得有机会来看看宋教授和暮夜就职的学校,又能和你们见面,本来还想带点礼物给你的,宋幽非说不要。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可不敢忤逆摄影师的命令。”
宋幽耸肩:“我只是不想让你破费,比较体贴而已,别把我看的这么可怕好吗。”
看起来他们俩已经认识很久了,宋瑾感到很奇妙,这世界还真小。
宋幽是今年杜嘉班纳在米兰时装周的签约摄影师,他与歌迪娅和谢司有过很多工作上的往来,而他们凑巧也都是苏暮夜的朋友。宋瑾是宋幽的弟弟,他们俩和苏暮夜本来是毫无关联的,但因为叔叔宋教授的去世,使得宋瑾和苏暮夜之间有了很深的羁绊,宋幽也被稀里糊涂的扯了进来。
所有人都因为这些阴差阳错的巧合而互相有了联系,甚至莫思欢也因为想摆脱莫教授而缠上了宋瑾和苏暮夜,又通过宋瑾而结识到了宋幽。他们原本互不相识,但现在聚集起来可以开一大桌子的饭了。
但宋瑾现在没太多时间跟谢司闲聊,他还得去找黄穗。现在上午的专业课还没开始,正是早起的学生自习的时候,莫思欢说黄穗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图书馆的固定位置上学习,早上图书馆的人不多,正合适去找她谈谈。
事不宜迟,宋瑾跟谢司随便寒暄了几句,匆忙就离开招待所去图书馆找人,中途随便在路上买了个面包当早饭。建筑学院的图书馆在校园东侧,距离招待所很远,宋瑾没有自行车,在校园里只能靠自己的双脚步行。
至于学校安排监视他的学生,今天被调去接待外宾了,这两天都没人管他了,当然也没人管宋幽。宋瑾觉得这蛋疼的人事安排真是坑爹,举办大型活动的时候学校里人员复杂,流动性大,加上昨天晚上还发生了所谓的苏暮夜威胁信事件,难道不比平时更加危险吗?这时候反倒不关心他了?有点脑子吗?
估计真的跟他猜测的一样,莫教授已经跟贺院长勾结在了一起,学校的人事安排也因此有了变动。如今宋教授去世的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在校园里逐渐平息,最近的新闻是莫教授博得各方人气,风头正劲。
他的上位,也预示着宋教授和苏暮夜一方的声势大幅度被削弱,既然没他们什么事了,宋瑾在学校里受重视的程度自然也急速下降。换句话也就是说,他已经不是建筑学院的贵宾了,莫教授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莫教授很现实,在他的角度只需要对宋瑾嘴上客气一下,假装很欢迎他,但是行动上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关照,对宋瑾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而如果宋瑾真的非常倒霉在学校里遭遇不测,莫教授也只需要像昨天晚上一样,把脏水尽量往苏暮夜身上泼,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调走监视学生反而对他的好处更多。
宋瑾对莫教授的阴险已经有些麻木了,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后,莫教授不重视他,随意调走学生什么的简直小菜一碟。他在想,系里的学生会与他有同样的感受吗?他们每天都身处这样的环境,见惯了莫教授的各种行径,因为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既然改变不了,也只能沉默的融入这个环境,毕竟顺利毕业找到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宋瑾对他们感到很同情。
……但是他也很同情自己,没有监视学生当然很自由,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学校里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外来者,谁都不认识他。他当然也不能对每个人介绍自己说是宋教授的侄子,既然没人认识他,就意味着学校的各种服务他都不能商量着借用一下,在宽阔无边的锡林校园里只能靠着两条腿走,连一辆自行车也借不到。
他在建筑学院里绕了好大一圈,进到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没想到独自在校园里调查居然会碰到如此原始的难题,他也是心累,至于刚才吃的那个面包,早就已经不知道消化到胃里的哪个角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