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十七时年二十一岁,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又极为聪明,因此上公孙长明方才决定派他前去。姜十七偷偷潜入梅山峒,悉心观摩学习三苗族人的衣着语言、生活习性,最终成功混入三苗族人之中,成了一名为圣女居所挑水砍柴的杂役。
姜十七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见圣女的情形。那一日他正挑柴远远经过,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他抬头看去,便看见一名头戴华丽银饰的少女正站在二楼窗口,只见她眉若秋月、目若繁星,那眼中便如一池碧水,干净空灵,全无城府。少女手心捧着一只小鸟,那小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便莞尔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一束阳光从树叶间斜斜地照射下来,正照在她的额头。姜十七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过了片刻,那小鸟振翅飞走,少女轻轻叹口气,转头时瞥见姜十七正抬头看她,微微一愣,便回身而去,消失于窗前。
姜十七知道她便是圣女。
身为一名杂役,姜十七每月只有四五次机会能远远地看到圣女,但他毫不气馁,每日里尽力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兼且利用这有限的机会细心观察圣女的作息规律、饮食习惯。两年之后,所有人对他都早已看得面熟,连圣女的贴身护卫都对他去了戒备之心。此时他才发现,圣女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又很孤独很可怜的少女。她自出生之日起便因其天生的胎记而被族人严密保护;名曰保护,与坐牢其实没多大分别。圣女从小到大没有朋友,也不能见亲人,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自己的居所,唯一能陪伴她的便是那几只春来秋去的小鸟。每年春天她便在窗前盼望,见到小鸟飞来她便特别开心。她喂小鸟食物,与小鸟聊天,诉说自己幻想的梅山峒外的景象。偶有一次遇到一只小鸟脚上受伤,她便替它包扎,悉心照料。小鸟伤好,振翅飞走,她便会开心微笑。
圣女并不知道,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深深印在姜十七心上。姜十七武功非常了得,圣女对小鸟絮絮叨叨诉说的那些话语,那些对于梅山峒外的幻想,一一听在远远路过的姜十七耳朵里。圣女只知道偶尔会有个人挑水担柴远远经过她的窗前;两年下来,见的次数多了,她偶尔也会对他微微一笑。
两年下来,姜十七通过收集的只言片语、零散信息,已将师父交代之事大致弄明白。三苗族确实是要举行一个仪式,由圣女来复活蚩尤,之所以迟迟没有举行乃是因为还缺少一些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便不大清楚了。本来此时姜十七已可以回山复命,但他没有走,他已经深深爱上圣女仡濮蝶。终于某一日,当仡濮蝶转过身来,便看见那个她经常看到的挑水担柴的年轻人静静站立于她的面前。
“你不用问小鸟。”姜十七轻轻说道,“我来告诉你外面的世界。”
从此以后,姜十七经常悄悄来到仡濮蝶的房间,陪她聊天、陪她说笑。
如此过了半年,两人发现,仡濮蝶有喜了。
怎么办?仡濮蝶看看微微隆起的肚子,又看看姜十七,轻声道:“不如你便在梅山峒内住下,我们光明正大结成夫妻。我虽为圣女,但也并非不能结婚。待得时机到了,我替族人举行了仪式,那时节我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族人也不再加阻拦。官人意下如何?”
姜十七微微皱眉。他内心真爱仡濮蝶,因此与仡濮蝶交往的这许多日子,他从未问过仡濮蝶有关举行仪式之事。但是他心知他的职责便是要阻止三苗族人举行仪式,因此仡濮蝶这个想法万难实现。
他叹口气,道:“娘子所言,我何尝不想?但举行仪式这一事,万万不可。”
仡濮蝶睁大妙目,问道:“为何?”
姜十七沉思片刻,道:“举行仪式乃是为了复活蚩尤,带领三苗族人争战天下,可这战乱一起,有多少无辜百姓将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娘子,此事万万不可。”
仡濮蝶茫然片刻。在她心中,姜十七早已是她丈夫,丈夫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也不需问理由。她看向姜十七,道:“官人说怎样我便怎样。只是如今肚子日渐变大,恐无法隐瞒;再者如果到了时候我不举行仪式,族人势必逼我举行。”
姜十七沉思半晌,道:“走。我们只能走。离开梅山峒,寻一个宁静的地方安然度日。”他想来想去,留在梅山峒那是万万不可;他娶了异族女子为妻,且这女子身上还担着如此大的干系,自然也不能回蜀山,因此只能远走他方。
两人商量既定,便悄悄离开梅山峒,从此浪迹天涯。
闻知圣女逃走,梅山峒三苗族人自然大感震怒,即刻派人四处搜捕,就算寻遍天涯海角也必须将圣女找回去。
姜十七夫妻二人逃亡了半年多,其间经过了三次三苗族人的追捕,每一次姜十七都凭借高超的武功化险为夷。在这半年里,姜一枫出生了。
两人抱着姜一枫,心中欢喜无限,只觉逃亡生涯的所有心酸苦楚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
这一日途径宜州,姜十七夫妻三人为躲避追捕,不能投店,只能在野外穿行。突然天降大雨,姜十七看看左近没有人家可供借宿,只有一个破败的土地庙,无奈,也只得带妻子与儿子进入庙中。庙中屋顶早已破败不堪,四处漏雨。姜十七找了一处勉强可供避雨的地方,打扫干净供妻儿休息;甫一坐下,姜一枫便开始啼哭。仡濮蝶眼望姜十七,面有难色,又带了些许歉意。原来他一家人四处躲藏,终日三餐不继,仡濮蝶奶水便不甚多。
姜十七微微一笑,道:“不妨。娘子安心在此休息,我这便去找来。”
若是只他与仡濮蝶二人,要吃什么并不为难,以姜十七的武功随手便可打得野兔飞鸟,烤了来吃,足可果腹;但姜一枫尚在襁褓之中,须得小米粥才可进食,因此姜十七只得出了土地庙,四下寻找人家。
半个时辰之后,姜十七终于求得一碗小米粥回来,远远便听庙里传来几个男子猥琐的声音,中间夹杂着仡濮蝶的高声喝骂。姜十七大惊,飞身进了庙内,眼前情景直令他气血上涌,怒不可遏。但见姜一枫被抛在一边,一个大汉正骑坐在仡濮蝶身上,一边撕扯仡濮蝶衣裳,一边淫笑;四周尚有四五个带刀的大汉,一边看戏一边口出污言秽语。
姜十七也不说话,闪身过去一手提起骑坐在仡濮蝶身上的大汉,另一只手一剑穿心而过;那大汉尚在淫笑便已没了呼吸。
围观的四五个大汉见他武功卓绝,纷纷抽出腰刀,将他围在中间。
姜十七惟恐惊吓了仡濮蝶与儿子,低声喝道:“滚!”
那几个大汉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说道:“大侠,我们路过此处避雨,不巧遇着这个蛮夷女子,拿她开心取个乐子,大侠何故发怒?”
姜十七气得浑身发抖,铁拳紧握。
另一人尚未看出姜十七的脸色,淫笑道:“莫非…那也不怪大侠,这女子虽是蛮夷,倒颇有几分姿色;大侠若是喜欢,我们就让大侠先行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