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马大师哼着小曲儿打大青山上下来。
王家村一片漆黑,只有零星亮光。有些人家为了省煤油,天一黑就上床睡觉了。只有少数几家在堂屋点上煤油灯,一家人聚在堂屋,说说话,做做事。
小丫家堂屋里,小丫妈怀里抱着小丫弟弟二蛋儿,边轻轻抖着腿,边轻拍二蛋儿后背。二蛋儿在妈妈怀里不一会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周家那边怎么说的?”小丫妈轻声问道。
小丫奶奶腿上摊着一块花布。
“我们昨天让建国把花布给周家送去。哪知道人家周家丫头转脸就把花布给送回来了,还送了两把菜。说是说亲的事情她不知情,让我们闹误会了。她现在一心想种好桃树,等把自己弟弟妹妹都安排好了,再考虑个人问题。”
小丫奶奶感慨道:“姑娘是个好姑娘,就是跟咱家建国没缘分!”
“怎么就没缘分了!”建国梗着脖子道,“她弟弟今年17,妹妹16,由着她拉扯,也不过三四年光景!等他们都结了婚,不就行了!”
一家人不说话。
“我听说,周杏红还要供弟弟妹妹读大学……”小丫妈妈出声,“按说,建国结婚晚,我是乐意的。妯娌进门越晚,我越高兴。但是周杏红又不一样。”
她停顿一下:“若是等个三四年,对建国来说也不算晚。但是如果等她弟弟妹妹读完大学,那少说也得六七年吧。”
周杏红弟弟才读高一,妹妹读初三。真的等他们读完大学,那确实得六七年光景。
姑娘好,三四年倒是可以等一等。六七年就要掂量掂量了。小丫奶奶心里头有些不乐意。
现在农村人普遍二十出头结婚,只有家里条件不好的才二十六七结婚。
建国家人虽然各种瞧不上他,但是其实扪心自问建国还算说得过去,没道理耗到那么晚再结婚。
建国看自己母亲脸上神情不虞,连忙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周杏红愿意,我就等!”
小丫奶奶抬手狠狠捶了建国一下:“你个倔种!”
小丫爸爸见建国一脸坚持,连忙打圆场:“这个事情得从长计议,今天就先到这吧,大晚上等,点油灯不要钱啊!今天先睡吧下回再说!”
小丫爸爸推着建国往屋里走:“爸妈,睡了。春花,快把二蛋儿放床上睡。”
“建平,你好好跟建国说说。”一直没出声的小丫爷爷敲了敲烟袋,起身回屋。
建国不情不愿地跟着大哥走出堂屋。院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两人摸索着走到建国住的偏屋。
建平掏出洋火,刺啦一声,黑暗中燃起一簇小火苗。
煤油灯被点燃。
兄弟俩在煤油灯前啥也没说。过了半晌,建平起身,拍了拍建国的肩膀:“你也不小了,仔细想清楚。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趁早拉倒。别等到半道扛不住,对人家姑娘也不好!好好想清楚。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建国砰的一声倒在床上。他双手交叉,枕在脑袋底下,瞪着眼看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