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因此而陷入魇中。那个魇太过真实,太过庞大,甚至将整个轮回司都牵扯了进去——但他却被结界严严实实阻隔在外,因为明如晦不想他进去。
直到那几道天谴削弱了对方的神力,削减了结界,他才得以冲破阻碍闯进去。
大概能料到对方会动怒——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郁危低下头,闭了闭眼,问:“那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要生我的气吗。”
“重来一次,”他平静地道,“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我才不信什么世道轮回,旧神作古,什么注定什么无解。我就要你活着。生神要是没了,这人间也要完了,也没必要不人不鬼地留着,所有人都下地狱好了。”
他神情一片冰封霜雪般的冷淡,还带着些占有欲强的阴郁。明如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本来就不算多么生气,如今就只剩下了心疼,没怎么用力地捏了下他的耳垂,似乎叹了口气,说:“从哪里学的,这么无法无天。”
郁危眉心蹙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你。”
“邪炁缠身时,你要我杀了你。”他说,“是因为你早就觉得自己会死,也没打算活下来。”
“很久之前你就觉得这世间已经无趣、枯燥,了无所念,但是后来却意外遇到了楼涣,又意外把我领上了山。其他人的归宿你都有安排,但是独独没有想好要拿我怎么办,所以才暂时压下了这种念头。”
“直到你把我养大,你觉得我已经足够独当一面了,所以你又要走,是不是。”
其实心里早就有过答案了。但每每望向对方心口那一抹微弱的炁,看到他亲眼目睹自己被世人取缔,神情依旧如常、一如往日温和时,感受到清晰心跳缠绕上手指、抵在指尖,下一秒却变得模糊遥远时,郁危还是会本能地浑身发冷,想要挣扎着抓住对方的手。
于是他抓握住明如晦的手臂,晃了晃,五指指节都有些泛白,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是不是?”
明如晦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被他紧紧拽在手心,仿佛能透过灵丝感受到他浓重的不安,怔了一秒。
他的确对这尘世兴味索然,了无牵挂,也知道世间无数,筹谋计划,妄图顶替取代他。他只是不曾理会,散漫将这些人的动作看在眼里。
旧神作古,会有新神飞升。他独自一人在世间太久,已经没有什么要记住的人,也没有什么还记得他的人了。
理应走的。明如晦难得漫无目的地想,他本来是打算走的。
可是后来,他有了牵挂,叫做郁危。仿佛是这段枯燥无味的漫长岁月唯一的一抹缘结,一丝缘线,把他牢牢地牵住了,从此,有了留下的理由。
他垂下眸,撞进郁危被蒸出濛濛一层水汽也不肯闭上的黑色眼睛里,轻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颊。
“有个人不惜用自己的命也要换我的命,我怎么敢辜负他。”
“早就不走了。”他很慢地说,却很清晰,落入对方的耳中,“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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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的间隙,郁危气息不稳地开口:“你答应了……你不许走,我会把你的伤养好的。”
明如晦在他执拗的视线里,温声开口,安慰道:“不走。”
郁危又伸手去够他的衣襟,却被他捉在手心,后者说:“脏,别碰。”
郁危仰着头,视线从被水汽熏湿、被迫眯起的眸中扫过来,抿了抿唇,随即绷着嗓音道:“那你和我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