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迷迷蒙蒙睁开眼时,已是午后。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只有孟确背对着她,轻手轻脚地收拾碗碟。
她脑袋有些发昏,没出声,枕着手臂,无意识地盯着那道背影发呆。
月相盈亏交替,不知不觉离开京城已三年有余。
前两年,他们四处游历,饱览山水。辗转至观州后,决定暂时停下脚步。盘下这间小店,尚不足一年光景。
至于工部尚书冯坤因贪腐落狱流放之事,是她在离京半年之后,才偶然得知。并且知道了灵泽宫出事那晚,正巧是她离京那晚。只能说造化弄人。
孟确转身,正巧撞上她发直的视线。他将碗碟捧到后厨,给她倒了杯茶水。
“屈知府他们刚走,说我们新上的酒不错。明晚府衙有个接风宴,让我们送两坛酒过去。”
祝东风的酒,一部分由姜槐自酿,另一部分从外地酒坊购入。除了在店里售卖,还会供应给其它地方。
“接风宴?什么接风宴?”姜槐喝了口茶,茶水温热,恰好入口。
屈知府勤政爱民,从不摆官威,深受观州百姓爱戴。他还有个亲小妹屈忆敏,也是祝东风的常客。
“好像是京城来的人,方才也在这里。屈大人对他十分恭敬,应该官职不低。”语毕,孟确张了张嘴,像还想说什么。
“怎么?”姜槐问。
孟确迟疑片刻,才道:“没。明日下午我去送就行。”
姜槐颇感新奇地看他:“这会儿不怕忆敏缠着你不放了?我还以为你会找借口让我去送。”
孟确长了张俊俏的脸,偏偏身上还带着股玩世不恭的痞气。
表面待人和和气气,真接近了又拒人千里。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反倒格外招小姑娘喜欢,给店里引了不少女客。
屈家小妹没事老往祝东风跑,就是为了看他。
孟确轻嗤一声:“我还能怕一个小姑娘不成?明日送完品翠斋那趟,我就过去。”
第二日下午,孟确出去送酒,姜槐在店里算账,左等右等都不见孟确回来,眼看着日头已经快西斜,她停下拨动算珠的手,走到门口望了望。
店门旁边有个卖米线的小摊,守摊的两姐妹小圆、小满正闲坐着。瞧见姜槐探头探脑地张望,小圆朗声问:“阿槐姐,在看什么?”
姜槐:“看孟确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小满也问:“找阿确哥有急事?”
姜槐想了想,道:“要不你们帮我看看店?我出去送趟货。想吃什么让潘厨子给你们做。”
祝东风店小,她、孟确,加上潘厨子,总共就三个人,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
“没问题!”两姐妹应下。
潘厨子帮她把酒搬上推车,她一个人推着车往府衙去了。
府衙守卫认得姜槐,这样清丽的小娘子很容易让人记住,看她一个人来,热心地领她进去。
一路由前厅行至后院,再到花园。正值春夏相交之际,桃花虽败,然蔷薇新放,红粉相间,煞是好看。
花厅里,雕花红木长案依次排开,呈方正布局,桌上官窑瓷器光洁莹润。
看来今日接风对象确实来头不小。不过时辰尚早,都是婢女小厮在后院忙碌准备,没见着官员。
姜槐好奇,这位京城里来的大官到底是谁?
她可是去过宫宴的人,满座顶级权贵皆在眼前过了一遍。
然而,时局变幻,天下早已改天换地,皇帝都换了新君,想来那些高官显贵们也如同落叶更替,换了一轮。
“姜槐!”屈忆敏笑盈盈走过来,左右看看,“咦?今日怎么是你一个人来?怎么没看到孟确?”
姜槐答道:“他去品翠斋送酒了,抽不开身。”
屈忆敏轻哼:“你别帮他诓我!我看他就是故意躲着我,嫌我烦!”言语间尽是小姑娘心性,热情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