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竭天下之力,以全君王之功,如何不荒唐?”张光友语气里难得带了些愤慨的情绪,他冷哼一声,继续道:“得社稷之易者,莫过于梁。易甚,故不能慎之重之,榨民力不惜,以致反旗遍地。轻视诸胡,而使双关尽失。北地一片焦土,如何不荒唐?”
陈泽哪里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只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面带歉意,心平气和地解释:“这里不好,实是半点记不得了!”
张光友并未解释,反而继续说道:“更荒唐的是,前梁末帝为镇压百姓,又不肯停修离宫,竟使诸太守自行募兵镇压,至如今藩地林立,国不将国!”
陈泽闻言微微侧目——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是个“愤青”?
他想了想,说道:“我以为张都监引我等去上谷郡自立,乃是存了待贾而沽的心思。”
张光友居然坦言道:“自保之心是有的,却也并非待贾而沽。世道将乱,局势不明,唯幽州或可立。长孙昭年近半百,二子一女皆成器,纵然不能定天下,安守幽州还是无虑的。你我携地火真气一脉修法和诸道法投靠过去,长孙昭还不至于吝啬一郡之地,如此,方有来日。”
陈泽闻言,有些奇怪。
张光友这个人,虽然只和他接触了不到两日,但陈泽自认为还是有些看出来的——眼高于顶,上不屑皇亲贵胄,下瞧不起百姓庶民,放在现代来讲,这叫“愤青”。不过与普通愤青不同的是,其智多妖、胆大心细,单从他于蒙昂死后,当机立断推陈泽出来当个“假将军”,就能窥见一斑。
这种人,是不可能推心置腹跟你讲他的谋划和所思所想的,故刚刚一番话,虽说正挠到陈泽痒处,却也恰恰令他悚然一惊。
此人果真可怖——自己兢兢业业当了不到两天傀儡,话都没说许多,竟也能让他摸透自己的想法!
陈泽背后汗毛倒竖,面上却只不动声色地附和:“张都监说的有理。”
……
且说张光友试探了一次陈泽后,把他吓得够呛,一连两天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第三日,众人赶到沙丘县,才让陈泽缓了过来。
大营在距离沙丘县十里地的地方扎下,沙丘县县令胡子花白,年近八十,是地方三老之一借名上位的——这又是一位“假”县令。
不过,他也是个修者,据说已修成外照之境,故只带了十几人,来营外拜见了陈泽和张光友。
待听得陈泽二人并无侵扰沙丘县之意,那县令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方叫身后抬着好几只牲畜的僚佐、从吏上前,赠了一头猪、两只羊、十几只鸡、两筐鸡蛋并若干米面,言说为诸将士加餐云云。
陈泽大约明白,这是花钱保平安的意思。
毕竟,这沙丘县县令也怕陈泽他们不管不顾非要进县,损失的就不只是这些猪羊鸡鸭了!
这个时代的军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也不会自古有老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