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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忱看也没看,直接将何青的呈词递给了马百泉,命人往京中传递消息。
四日后,南平第一封战报传至京城。
皇帝早前将刘仲胤弹劾的折子藏了许久,此时自然是要厚待赤燕军。见了战报,皇帝首要之事便是命人妥善安排,务必好生对待军中兵将家属。
然而,各部在名册名录上仔仔细细找了多日,却始终没能找到何青的名字,也无从打听何青爹娘如今身在何处。
半月之间,江忱又接连打了三场仗,将几次战报整合为一,呈送至京城。军报中详尽地讲述了赤燕军如何进攻南平镇卫军,而南平镇卫军又是如何奋力抵抗。最后一页更是表明,南平镇卫军调整了对战策略,最终齐心协力,大胜赤燕军,并取下了副将贾士月的人头。
落款依旧是何青。
留守京中的人,没人知道何青是谁。
常晚风也不知道,但他收到了家书,与军报一同夹在了折子里,被韩立言带了回来,上面仅有四个字:但行好事。
贾士月死了,江忱但行好事。
常晚风想想便觉得,孩子果然还是不能随意放养。
江忱找张自成要了贾士月,他那时候就觉得贾士月要倒霉。原以为江忱会隔一天小打一番,隔三天大打一顿,没料到直接要了人命。
然而朝中近一年多有波折,先是海鹰部频频进犯,后有南平割据,很多事来不及细想,皇帝身体日渐衰弱的消息也不再是秘密。
朝廷对周临小国的掌控愈发微弱,赤燕军旧部镇守边洲各地,并未被调遣,而张自成在京城却迟迟未有动作。随着第二封以两胜一败告终的战报到来,陵淮一地开始状况频出。
陵淮一带水网密布,邻近节度使相互兼并,先是一同占据了经济脉络发达的陵淮,而后大肆征兵买马。先皇在位时辛辛苦苦平定的藩地,如今又渐渐呈现出割据之态。
常晚风依旧日日去校场,张自成没去早朝,他也没去。韩立言把那封家书送到的时候,常晚风刚从校场回来。
“阿忱在南平还算顺利。”韩立言说,“但贾士月死了。”
“被江忱盯上,那是早晚的事。”常晚风换下从校场穿回来的衣服,也不避讳他人,又套上一件新的,“他走的时候贾士杰还没死,况且也没预料到陵淮这么快就能被人占了。”
贾士杰若是不死,勉强还能凑合着带兵出征。几番状况下赤燕军旧部依旧稳稳镇守边洲。只要边洲的兵马撤下,无论内里打得状况如何,都能关门打狗。可张自成不调兵,便是无计可施。
“贾氏兄弟死了,邵元英也没了,若是定下平定陵淮的日子,朝中没有可用的人,我还得出去跑一趟。赤燕军旧部不回,估计是已经在边洲养起了军马。”
韩立言沉吟片刻,接话道,“张自成反与不反都是早晚的事。先前邵元英为保李相,一直劝阻张自成谋反,担忧李氏会被肃清。”
“肃清?”常晚风瞥了一眼闻昭,思索后说道:“那便是要盯紧了李相,此人决不能死”
“圣上如今身子如何了?”闻昭在一旁问。
韩立言摇头,“老样子,瞧不出什么特别,但面色依旧不佳。”
邵元英采买药材配制解药,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人又突然没了,可皇帝身子却未见好转。常晚风前些日子还忍不住想骂骂他。活着的时候处处挖坑,自己跳进坑里被埋了,死了还要给人使绊子,留下这么多棘手的事儿。
夜里起风,吹得院子里的小桃树沙沙作响,闻昭听得害怕,安抚道:死者为大!
“从前有邵元英挡着,如今张自成坐视不理的态度,估计是等着真正乱起来,再调外面军马回来收网。”常晚风说道。
闻昭想到了些什么,点点头说道,“皇上若是身子虚弱垮塌,张自成一日不动作,李相便能多活一日,毕竟得备着个新皇人选。万一各方势力战乱,他便能等到有人逼宫,顺势调兵回来将人一举歼灭,再杀了皇帝和李相,罪名扣到叛贼身上,顺势登上皇位。但若没有这些战乱,皇上万一哪天有了别的势力仰仗,张自成也能用李相来相互制约。他好谨慎!”
“匡扶正统,扶谁不是扶?”韩立言拿起江忱的家书,翻过来反反正正看了两眼又放下,“到时候就变成皇室相夺,他依旧是一代忠心老臣!”
张自成一手培育出的兵马,这么些年来,也不过是忌惮着天下百姓的民心以及外藩那复杂的势力,不能临到老了却落得个谋朝篡位的骂名。他一心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等着整个皇室当真无人之时,名正言顺地被扶上皇位。
奈何张辛已死,即便他拿下这皇位,也后继无人。
但终究是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如今全凭着一番执念,走火入魔似的也要有个结果。
“估计明日户部又要批军饷,以供平定陵淮之用。”韩立言望着常晚风说道,“你怕是要受累了!”
常晚风笑笑,说道,“累什么?这可不刚好正中下怀!现在朝中没什么能带兵的人,张自成是料定了我再难胜,这才没拒绝邵元英把江忱拉进来。把能赢的派出去,再把我留在军中,陵淮一战若是败了,定会直接进军京城直逼明太殿,等杀了皇帝,赤燕军旧部及时赶到,他自然也留不下半分不忠不义的把柄。”
韩立言疑惑问道:“为何料定你再难取胜?”
这话把常晚风问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没人提过,但只要阴天下雨,闻昭定是要用热汤药温了帕子给他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