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亦笑道:“只有手中握好了兵权的,才能当这神祇之国真正的主人。”
静窈斟了两杯茶,递与炎炜神君一杯:“谢大哥哥助静儿一臂之力。”
云霄之国地处九天东际,斜阳瑟瑟里,凌霄花开得盛烈,如赤色玉盏般,窈窈翩翩。
承川帝君自失了慕山君这个爱子,百年来竟是沧桑日渐,双鬓微白。
他独自一人坐在庭中,墙头的凌霄花开簇簇若红榴,锁尽深窗幽幽。石桌上的两盏清茶已然冷尽,他却恍若未觉般,仍抬手将一盏冷茶饮尽。
“承川伯父。”静窈轻声唤了一句,却打破了他对昔年的回忆。
承川帝君起身回转,望着静窈道:“静窈女帝来了。”
“伯父这儿的凌霄花开得甚好。”静窈伸手攀了枝头一朵花盏,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赤红的花盏,“倒让我想起,从前榣山后头生了许多乔木,亦有许多凌霄花攀着,开得很美。”
承川帝君的眼里浮现出一点雾气:“当年……怀柔她,很喜欢这凌霄。”
“无怪云霄之国四处遍栽这凌霄花了。”静窈松开那花枝,葳蕤轻颤里,花盏浮动,亦颤动了承川帝君的心。
“若静窈猜得不错,承川伯父当年对怀柔仙姬有情罢?”
承川帝君双目微阖,并未开口,面上却是极为缅怀的神情。
“承川伯父既然心系怀柔仙姬,恐怕当年,承川伯父是为了保护怀柔仙姬,才将她一身仙法尽数收回,除去仙籍。”
她莞尔一笑:“好让怀柔仙姬名正言顺,同大荒那位遥远帝君在一处罢。”
“这个道理,静窈从前年少无知,一直不曾懂得过。直到我父君将我贬为凡人,才堪堪明白。”
承川帝君却是格外坦荡:“本君同辉耀与撷兰相交二十五万载。他二人俱是聪慧,生下的小帝姬果然一脉相承,更是青出于蓝。”
“凌霄……世间凡人对这美貌之花褒贬不一,恰如当年九天诸神看待怀柔仙姬一般。”静窈满心感慨,是叹怀柔仙姬,亦是叹她雷泽静窈。
“承川伯父既然说到一脉相承——清衡帝君乃怀柔仙姬骨肉,以承川伯父对怀柔仙姬的了解,清衡帝君会是此等凶恶之人吗?”她已许久不曾提过这个名讳,却在堪堪念起那二字时,觉得心底之间,漾起似二月春风的一阵暖意。
“怀柔外表温婉端庄,善良虔诚,但亦是个格外坚韧的女子。有时候连本君身为男子……亦自叹弗如。”承川帝君的目色有些迷惘,却透着温柔旖旎,“有时候,你同她很像。”
他忽然敛了话中温柔之意,怒声道:“她是温良如玉的女子不假,可当年的遥远帝君同清衡帝君一般,皆是上古邪神赤龙一族的后人!”
静窈面上最后一点犹疑神色尽数淡去:“正因如此,若非承川帝君知晓遥远帝君本性如何,怎肯舍当年心爱的怀柔仙姬而去?”她笑意深深,愈发笃定,“即便她心系遥远帝君,但若真赤龙一族当真是邪魔外道——承川帝君用情至深,贵国兵强马壮,只怕当年妖族与神族一战,不止于此。”
承川帝君清癯的身子猛地一颤,不可置信地瞧着静窈,一言未发。
月华衣裳的神女眉目婉约,清贵高华,紧紧倚着那宝蓝衫子的妖君,绝美的丹凤眼中满是坚毅:“承川帝君,你说我离经叛道也好,说我不孝不义也罢。我与远郎已私定终身,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遥远帝君化去干澜剑,将怀柔仙姬护在身后:“大荒与神族将将停战,本君不欲与承川帝君再动干戈。我遥远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今日只求承川帝君成全我与柔儿二人,长相厮守。”他拱手行了妖族之礼,清眉朗目,格外真挚诚恳。
苍云剑坠落在地,彼时尚且年轻的承川帝君犹豫再三,终于腾云离去。
“其实,承川帝君当年便知道,所谓的妖族帝君,实为赤龙神族罢?”
静窈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里显得格外轻灵,如秋雨微凉,将承川帝君从往昔回忆中唤醒:“我知道这数百年来,承川伯父心中仍有疑虑,故而派云霄精兵明察暗访,以求当年慕山哥哥仙去的真相。”
提及慕山君,承川帝君便有些怒意:“那又如何?”
静窈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我相信承川伯父同我一般,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这数百年来的血案,恐非清衡帝君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