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窈双膝一软,颓然地坐在那崖上,蔓地青草连绵,柔柔如碧色波浪。
天地间再没了别的声音。
她抚一抚腰上的红玉玲珑,那血色鲜明,滟滟成双。她终于难以遏制地流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连那风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她终于勉力支起身子,颓然地走下青木崖,却见她几位兄长皆立在那崖下守候她。为首的炎炜神君见她一身白衣鲜血淋漓,面色苍白如雪,连那步伐亦是踉跄,不由冲上前来扶着她的肩头,急忙问道:“静儿,你没事罢?”
静窈目光迷离,轻轻摇了摇头,推开了炎炜神君,独自一人离了青木崖。
她略带仓皇地奔回清霄殿,青儿犹在那榻上睡得香甜,被她一把拥在怀里。静窈望着襁褓幼儿那清明的眉目,忍不住吻了一吻他柔软的额头。
静窈时常会想,一万余年前,那个暮春初夏略带温热的日子里,若没有在东荒竹山遇见那个白衣青年,这一生会是如何。
许是同其他神族的神女仙姬一般,终嫁一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平淡一生。
所谓上神族最尊贵的帝姬,终其一生,也不外如是。
她想了半晌,竟是惶恐不安,惊得背心冒起一阵冷汗。
青儿的哭喊声将她从经年的回忆里唤起,他尚且年幼,一张干净明洁的面庞上却隐隐能见得他父亲的模样。不过甫出生的孩子,却甚少哭闹,眉眼虽像极了她,可笑时便是那副恬淡模样,如温润君子,似清风明月。
她不住地哄青儿,自己的泪却愈流愈多,终于忍不住随着青儿一起哭出了声。
外头有云靴之声响起,颇显纷乱,却是忧心忡忡的炎炜神君带着几位师弟闯了进来,见静窈满面泪痕,坐在那榻上啼哭不已。
炎炜神君略带心疼道:“静儿,你还好吗?
望江神君亦跟着冲进来:“这是怎么了?”
静窈猛然摇了几回头,椅桐神君原本也有些揪心,现下瞧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便有些哭笑不得:“真没见过这般做母亲的,竟然比青儿哭得还大声。”
他虽嘴上不饶人,心下却是不忍,化了方帕子便去替静窈擦泪:“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哥哥们都在这呢。”
静窈避了一避,有些嫌弃地瞧了椅桐一眼,望江神君忙上前将她替青儿抱走,又柔声哄了几回。
眼见着青儿安静了下来,静窈亦稍稍忍住了抽噎,方伸手欲接回青儿,却不意被望江神君一把扣住了腕处。
“七哥哥,你做什么?”静窈心下有些焦急,意欲抽回手腕,却被望江神君把得紧紧的。
“静儿。”望江神君一手抱着青儿,一手把着静窈的脉搏,不过片刻,便松开了手:“你产后尚未恢复,又受九九天雷,合该保重身子才是。”
望江神君素来温和,又生性寡言少语,此刻亦只深深望了她一眼。静窈心底噗通乱跳了几回,慌忙将手收回来,藏在广袖之下,不敢再多言。
炎炜神君见她面色苍白,伸了只手探探她的额头,道:“好在没有发热,快些躺下歇息罢。青儿便抱到二师弟那去,劳二弟妹照看几日。”
静窈方颔首应了,椅桐神君恨恨地抽回那方帕子,唠叨了句“没良心的丫头”,便随着几位师兄弟一道走了。
清霄殿外,长廊烟雨,梨花似雪,像极了她苍白而隐忍的面容。椅桐神君望着廊外的娑罗树,那花开如鹤羽般洁白无瑕,无端端令他想起了一个人来。
炎炜神君清俊的面容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方才青木崖上,你们可听见龙吟之声了?”
椅桐神君乍然敛了面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无比郑重地望向望江神君:“七师弟,今日的事情,除去静儿,唯有咱们师兄弟几人知道。”
望江神君温和的眉目有着极为震撼的神色,颔首道:“是,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