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玉美若芝兰的秀面上逐渐浮起一阵绯色,坦然道:“臣下从前以为,帝后娘娘不过是个八万来岁的小姑娘,今日听罢娘娘一席话,委实叫苍玉惭愧不已。”
静窈的步履渐渐不似往日欢快:“我许久不见你,觉得你近来仿佛倒与从前有些不同。”
苍玉脚步一慢,却并未开口。
“苍玉,你是否有了什么心上人?”静窈如是笑问。
“娘娘……真会顽笑。”她虽是否认,却仿佛是有些遮遮掩掩,更不敢直视静窈清如溪水的目光。
“你心里有人了,我瞧得出来。”静窈一副含了几分戏谑模样,调皮道:“我小时候也曾偷偷喜欢过一个人,却又藏在心里不敢告诉别人。彼时我住在九重天的昭阳宫里,殿前月色极好,每每在月下无人处,我无端端地思念起他来时,便是你现下这般神色。”
“那时候,其实他住的宫殿,离我的昭阳宫很远。可是我总在心里想着,今晚的月色真好,他一定也能够看见。这样便也就足够了罢。”
谈及往事,她一副姿容如冰雪既化,清丽而温柔。
静窈摇了摇头,颇有几分自哂:“只可惜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值得我去爱的人。只是曾经,或许是的。于是我终于渐渐放下了,以至于到现在,他在我心里同那西海的三殿下一般,早已经死了。”
“若天下人都似娘娘这般心思恪纯,便不会再有那许多悲剧发生。”苍玉的神色却有一丝哀凉,垂首摇摇头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静窈便奇道:“你怎么知道?”
她话从口出,才恍然意识到,方才苍玉说得乃是她自己,便心觉有些尴尬:“哈哈,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苍玉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静窈又温言道:“你还这般年轻,谁不懂事的时候没有爱错过人,不要紧的。”她明明比苍玉还小了几万岁,却故作一副大人模样,坦然地拍了一回苍玉的肩头。
苍玉被她这般天真模样逗乐,亦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二人并肩走了许久,忽然见得四方金光闪现,一条捆仙锁化成了巨网,兜头兜脑罩了下来。
苍玉忙拔出紫冥剑御敌,静窈一个激灵,仓皇一避,险险躲开了去。
隐隐听得丛中有人声,苍玉拦在静窈跟前,高声道:“娘娘先走。”
静窈虽心知自己没了仙术,连护身的葬月剑和碧波亦留在了雷夏泽。但她冷眼瞅着那条金光闪闪的捆仙锁,上头的族徽来灿烂生光,便觉着眼前人来头之大,苍玉是惹不起的,她自己倒还有些可能。
心思辗转间,静窈已然一把抓过苍玉,反挡在她身前,高声道:“何方神圣,敢做梁上君子,却不敢出来坦诚相见!”
清叶梧桐枝繁叶茂,枝梢斜欹处,传来一声冷笑。
“青丘白辰,见过大荒帝后娘娘。”月色流连处,堪堪落下一玄袍的身影,一柄折扇在手,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静窈瞥了他一眼,没开口,身侧的苍玉已然拱手为礼:“苍玉见过白辰君。”
静窈黛眉微蹙,见苍玉又警惕地伸手护着自己,方问:“白辰君今日阻拦臣下与帝后娘娘,有何贵干?”
“无他。只是青丘正值茶季,本君想请帝后娘娘回我狐狸洞喝一杯清茶。”他手中的折扇在月色下滟滟生光,静窈看得分明,正是青丘之国的法器九霄昆仑扇。
静窈尚未开口,苍玉又道:“臣下奉帝君之命护送帝后娘娘回东荒榣山,委实不得空,还望帝君见谅。”
苍玉跟随清衡十万载,心思缜密,临危不惧。此刻言下之意,便是奉了清衡帝君之命,无人敢拗,亦是意在震慑青丘白辰。
谁知白辰却懒得多言,手中的昆仑扇如疾风凌厉,风驰电掣间,苍玉已然昏倒在地。
“住手!”静窈一声怒喝,挡在苍玉身前。
“你想与本君动手吗?你现下没了仙术,不是本君的对手。”白辰收了折扇,目光深沉,定定地将她望着。
静窈不屑地轻哼一声,蔑视道:“是白辰君想与我动手吗?我没了仙术,又是女子,堂堂青丘之国的国君同我动手,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白辰一愣,含了几分笑意:“伶牙俐齿,字字珠玑。过了这么些年,你果然还是一点也没变。”
静窈嘲讽道:“听得白辰君一席夸赞,真是胜于华衮啊。”
白辰还欲开口,静窈懒得与他废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截了当道:“我可以同你走,但你的人不许动苍玉一根汗毛。”说罢瞥了一眼那清叶梧桐下昏死的苍玉,又解了随身的天青羽缎大氅替她披上。
白辰抬了抬手,一副涵养良好的模样,道:“请。”
静窈却白了他同手下侍从一眼,冷道:“你同你的狗腿子都离我远些,免得染了你们青丘之国的狐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