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清衡吻着她的鬓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那现在呢?”
“现在我发觉,其实你有满腔热血,有悲欢喜怒,你亦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清衡心下一动,忽然欺身吻了上去,唇齿缠绵过后,方叹了一声,似是无可奈何的口气:“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活得不似从前。”
“可是……”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如微凉的夜色,叹了一句:“白辰城府颇深,睚眦必报。你不应该为了我去伤他,我担心后患无穷。”
“为了你,为夫不惧与天下为敌,何况区区一个青丘王君。”她的发散落在他怀中,有梨花恬淡的清香,温润甜泽。
“这天上地下,只要我在,没人敢再伤你一分一毫。”
静窈努力挣脱清衡的怀抱,扬起头来望着他:“你答应我,前尘往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你我二人相知相守,再不理会旁人了,好吗?”又朝着他伸出小指头,道:“我们打勾,谁也不许骗谁。”
“好。”清衡伸手与她拉了一回小指,便松开了手去,她却不依不饶,非要二人以拇指相抵画一回押。
清衡无法,只得含笑应允,见她娇俏笑着,忽然忍不住吻一吻她小巧的鼻尖,又道:“其实为夫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静窈不由哑然失笑。因这万余年来,此种问法一直是她的口气。清衡却甚少有这般小孩子气的时候,静窈不由哑然失笑:“说罢。”
“若当年……”他轻叹一声,亦是有些发笑:“若当年你先遇见的人是我,你会爱上我吗?”
静窈没吭声,咬了咬唇,豆大一滴眼泪落下来,滴在雨过天青色的衣襟上。
清衡有些慌神,忙一把拥住她道:“是我不好,我不问了。”他垂首吻一吻她的额间,声音温柔得似东荒二月里的春风:“只要你愿意同我在一处,为夫便心满意足了。”
“若我早些遇见你……”静窈抬头凝视着他:“我的的确确曾经想过这般傻事,若我早些知道命里能够遇见你。”
她莞尔而笑,如莹白梨花一点,那泪却半分止不住,簌簌落下:“纵然繁花尽落,三千流水,我也只一心一意等待着你出现。”
清衡伸手替她擦着泪,不住哄道:“不要紧。”
娑罗花开了一树,如白鹤的羽,外头的灵鸟扑落落飞起,竟是初春的气息。
他修长的指缠绕着她的黑发,终日这般相看不厌,即便大荒江山如画,却也抵不过她的倾世面容。三万年岁月如流水过,她一颦一笑,却仍似当年昭阳初见。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静儿,你小时候,是不是很喜欢吃烤地瓜?”
静窈奇道:“你怎么知道?以前大司命的府邸里头有个小院子,种了一片地瓜,我时常趁着月黑风高去偷……呃……”她一时语塞,看了清衡一眼,方改口道:“去借几个地瓜来品品。不过你晓得我那义兄擎宇君食量不小,且彼时我们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是以我一般一次借上个一麻袋,总能被大司命发现少了些地瓜……”
她的声音欢快而轻灵,眉目娇俏可人,如诗如画。清衡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又是三万余年前朝阳宫外,她一袭青衣翩飞如蝶,惊鸿一瞥间,却已然万载。
静窈仍是一脸得色:“奈何我小时候十分机灵,将麻袋藏在我昭阳宫的寝殿里头,从没被人发现过。若是擎宇同醉墨那两个傻子,安华宫和储元宫里怎藏得住?”
每每念及往事,她冷如冰雪的眉目总会浮出欢喜却叹惋的神色,教人觉得又怜又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烤地瓜?”静窈喋喋不休说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清衡终于笑了起来:“若我说你小时候我曾见过你一面,你可信?”
静窈长眉浅颦,不过一瞬,又是那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世间之大,巧合之事无奇不有。或许只是我们彼时缘分未至,所以只能有一面之缘罢了。”
清衡心下一暖,她竟是在相慰于他。
他故作戏谑笑容:“倘若为夫告诉你,那时便对你一见倾心,你当如何?”
她心知他待她至真至诚,眼中心上,唯她一人。此刻所言所语,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于年少混沌而迷惘的回忆中,多一丝暖意罢了。信与不信,原都不要紧,此生能与他一处,便已了无遗憾。
眉心一颤,他犹豫良久,终开口轻声道:“我很欢喜。”
清衡的唇微微翕动,却没开口,只伸手揽她入怀,却明明白白听得她一句:“但倘若那是真的,我也会觉得很可惜罢。”
她带着一点哭腔,分明是极力自持的模样,却在堪堪被他拥入怀中时,涕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