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目透出森冷之意,毫无惧色,以剑相指,厉声对丹樨之上的玄衣少年道:“拓跋轩,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要你愿意,你仍是我大梁的太子妃。”拓跋轩低头一笑,拭去剑上血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柔和。
只是那血光缠绕在他白皙的指尖上,却显得那柔和笑意,亦是森冷诡谲。
“呸!”宋静冷笑连连:“等你同我都一起下了阿鼻地狱,我再考虑同你拜堂成亲的事罢!”说罢便举剑刺去。
拓跋轩随手一挥,玄貂大氅劈开一旁,他不执寸铁,只守不攻,眼见着宋静步步逼近,那阴柔的眉目里却渐渐掠起一点温存。
宋静此前酣战半日,早已有些体力不支,冷不防手中剑被拓跋轩夺下。她原以为他要制她于死地,谁知那双手极力收势,竟是想拥她入怀的模样。
她心下又气又恨,纤柔的掌心狠命击在他的肩头处,他的手却恰好扯上了她的衣袂。
“哗啦”一声,宋静的衣裳被撕开,胸前雪白的衣襟处,却乍然落下一枚红玉面具来。
红玉如血色珊瑚,潋滟生光,其上龙蛇纹路,首尾相接。
宋静慌忙伸手去拾,丹樨之上,拓跋轩隔着冕旒,望着阶下人那冰雪之姿,如芝兰玉树,宁折不弯。红玉面具被她白皙娇小的双手紧紧拥在怀里,舍不得放开一丝一毫。
拓跋轩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红玉面具,仿佛连着漆黑的眸色亦被那面具染成了血红。他眼中妒火愈甚,厉声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一直是那个男人,是不是?”
“你想听实话么?”宋静万般怜惜地将面具往怀中带一带,手势极是温柔,目光却是清冷,凝着拓跋轩如玉山般的面容:“是,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追名逐利的禄蠹。”
拓跋轩大怒,终于一掌劈在她的肩头,生生将她击出三丈开外。
拓跋轩怒在心间,那一掌几乎使了全部力气,红玉面具从她的手中脱出,坠落在地,泠泠有声,却未损一分一毫。
宋静只觉四肢百骸都如粉碎了一般,然而坠落之时却不觉疼痛。一个云白的身影仿佛是忽然劈入殿中一般,堪堪将宋静接在了怀里。
她只望了一眼,便觉得往日辛苦悲恨,顷刻间化为乌有。那个颀长的身影如高山仰止,只要他在,便觉得心安。
宋静气息奄奄,伏在清衡怀中,看也不看拓跋轩一眼,只伸着沾了血的手,极力去抚清衡的脸:“师父,师父……没想到静儿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
“静儿。”他只唤了她这一句,因他瞧着她极为痛苦的面容,只觉心如刀绞,良久无言。
“早知道,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拜你为师了。师父……清衡,你的名字真好听,其实……我想这样唤你很久了……”她莞尔而笑,如莹白梨花一点:“那样,我便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不要做什么公主,只要……只要能……同你在一起……清衡。”
话音未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剑气冷冽,宋静心头一慌,使了最后一丝力气,转身扑在了清衡跟前。
森冷的湛卢刺透了她单薄的背,那剑锋锐利,清寒无比,透过她的身子,再度刺入了清衡云白的衣裳。
素白衣襟上鲜血斑驳,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血色,只是像极了东荒漫天大雪里盛开的烈烈红梅。
拓跋轩眼见她舍身挡剑,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吼:“宋静——”
她却连最后看他一眼也不愿。
那目色中仍是恋恋,只依依攀上了眼前云白的衣襟,可向来皎若秋水的明眸里却渐渐没了色泽,终于垂首倒在了清衡的臂弯里,永远闭上了双眸。
清衡垂首吻了一吻她的额头,目光似月华温柔:“静儿,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拓跋轩的面容因盛怒而狰狞,最后望了宋静一眼,终于忍下心头恨意,反手抽出那把湛卢便向清衡劈来。
刀光剑影里,血溅当场,一众侍从将将上前护驾,却还未见得那白衣青年如何出手,拓跋轩便已然身首异处。
清衡的白衣染满了斑驳鲜血,她的白裳似雨过的天空般明净,却盛开着朵朵摩诃曼珠沙。红玉的赤龙蛇纹面具,安静地伏在她略显苍白的芙蓉秀面上,她像是睡熟了一般,没有半点声息。
他横抱着她起身,一切都一如往昔般,仿佛还是在南荒之地,在她贪杯喝醉的光景里,他每每便是这样抱起她道:“傻丫头,为夫带你回家。”
有温热的泪滴在那苍白的芙蓉面上,他垂首又吻一吻她光洁的额头,声音里有难以遏制的悲恸:“受过苦了。静儿,为夫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