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眉目温润的少年忽然冷了语气,对着几位侍从道:“放肆。若再敢冒犯,定杀无赦。”
“人多欺负人少,可不成个体统。”宋静年纪虽小,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无半分惧意,清凌凌的声音昂然道:“这位兄台看样子是外乡来的,想必不知道我洛阳的规矩。方才我已经赢了明玉姑娘,按照这比武招亲的规矩,明玉姑娘已是我的人了。”
那少年生得玉面温润,举止亦是彬彬有礼,只笑道:“这位姑娘真会顽笑。若非姑娘有磨镜之癖,又怎会来同这位姑娘比武招亲?”说罢便拾阶而上,行至宋静身前,似笑非笑地将她望着。
此言既出,四下一派哗然,多有好事之者窃窃私语道“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佳人”云云。
宋静不意被他顷刻看穿,一时气结,冷冷一瞥台下,嘲讽道:“女扮男装怎么了,总比有些人虽生得道貌岸然,却是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要好罢?”说罢便挑眉望了那少年一眼,满面不屑。
她生来便这般口齿伶俐,平素倒还守着些规矩,只是今日气从中来,便有些刻薄无礼。那位少年看着却不生气,只命侍从递剑,又对宋静道:“姑娘可谓是女中豪杰,以区区一把折扇便赢了那位姑娘,在下今日便以这把湛卢,请教一二。”
宋静一愣,才惊觉自己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只得拱手道:“承让。今日便让你瞧清楚,什么叫洛阳扛把子。”说罢便收了折扇,朝那男子劈去。
他的剑舞得极快,且格外凶狠凌厉,宋静只一把折扇在手,方才又与明玉打斗半晌,难免有些吃亏。这般打斗了几个来回,宋静终觉体力不支,那少年一剑刺来,宋静慌忙转身躲去,险险避开了那剑锋,一柄折扇飞势而出,正击在那少年的胸口,但她避之不及,束发青帛却恰恰被他一剑挑开。
少年颇有些吃痛,却接了她的折扇握在手里,白皙的面上含了几分笑意:“看来是本公子赢了。”宋静青丝如瀑,在风中飞扬而起,她忙回首望去,却见自己一缕青丝冰凉,方才正被他的湛卢剑削下,此刻堪堪握在他的手里。
宋静气恼不已,却又听得那少年道:“在下大梁拓跋轩,素闻大熙昭阳九公主文韬武略,果然名不虚传。”
她心下一凛,因她从前虽往雁门征战,却向来受几位兄长保护,不曾往前线烽火狼烟最盛处去,故不识眼前少年竟是梁朝那位最负盛名的皇子拓跋轩。
宋静今日偷跑出宫,便是因听闻了梁王派遣膝下最得意的一位皇子欲与大熙缔结姻亲,堪堪正是眼前这位锦衣少年,出了名的年少英雄,大梁战神。
可她心中早已情有惟牵,端的是至死不渝的情义,怎可能再看旁的男子一眼。
宋静心思百转千回间,擂台周遭百姓早已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皆三呼“公主千岁。”
“你——”宋静气得满面通红,却显得那举世无双的面容愈发醉人,直如出水芙蓉,清丽无瑕。
她忽然想起顶要紧的一件事来,匆忙瞥了那紫衫姑娘一眼,又对拓跋轩道:“原来是大梁王子,果然是年少英雄,同家兄相比亦不遑多让。但王子须知这擂台规矩,王子虽赢了在下,但在下方才早已赢了这位姑娘,你休想娶她。”
拓跋轩收剑入鞘,动作极是利落,又温和一笑,道:“谁说本王子要娶她了?方才擂台比武招亲,本王子赢的是大熙的公主,将来要娶的,自然也是大熙的公主。”
宋静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拓跋轩又对她笑了一回,方携了一众侍卫扬长而去。
那紫衣姑娘走了过来,委下身子道:“明玉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宋静忙扶了她一把,又盯着她瞧了一会,只觉得她柳眉杏眼,美貌中犹带刚毅,却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宋静虽生得倾国之色,平日却也爱看美人儿,且洛阳美女如云,她却从没见过眼前女子这般英气与妩媚并存的女子,并非寻常脂粉黛色。
明玉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宋静方回过神来,心下亦怜她身世可悯,不由微微怅然。
“罢,你也无处可去,可愿意随我回未央宫?”宋静随意挽了挽散落的发,柔声问道。
明玉一愣,姣好的面容上有着极为震惊的神色,宋静便以为她是被那大梁皇子吓着了,便继续安慰道:“别怕,未央宫里只我和我母妃二人,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宋静所携的两位羽林郎已然跟上来:“公主,此女武功颇高,又来路不明,公主是不是……”
话音未落,便见宋静微微一笑,只问:“你们俩是不是不想回校场去做羽林郎了?”
那两位羽林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忙拱手道:“公主此举甚是英明。”
明玉一愣,望着宋静并未开口。宋静心想她定是未料到堂堂大熙公主竟然这般泼辣,忙严肃了神色,又道:“自然,姑娘若不愿意,我便不勉强了。”明玉似是被她逗乐了一般,不由垂首一笑,思量片刻,方咬了咬唇,颔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