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壁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熟睡的辛辞盈。
窗外树影婆娑,夜风凄凄。
明明没有多少月光,一切都黯淡无色,可傅怀壁还是能清晰准确地描摹她的脸庞。
大概是夜晚实在太过于寂静,他渐渐地从愤怒中体会到了蔓延上来的悲哀。
胸腔像是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灌进,让他四肢百骸都结了冰。里头像是被人扯住了心,揉碎又掰烂,然后被一股脑扔进了混沌的黑洞里。
他喘了口气,隐隐似乎闷出一声哽咽,很轻,就像是幻觉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那把冰冷的枪柄已经被他握出了温度,他在心里对她开了一千次、一万次枪,可手上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良久,他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另一只举枪的手失了力气,骤然落了下去。
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一直退到窗边,退无可退,这才靠着窗沿颓丧了下去。
那把枪被他扔在脚边,发出“咚”的一声,仿佛砸在他心上,嘲笑他居然被人拿捏至此。
他将后脑勺靠在窗户上,借着微弱稀薄的月色吃力地看着她。
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最后绝望地发现,地下室没有困住她,而是困住了自己。
到头来,原来他才是被囚禁的那个人。
傅怀壁接连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将自己哽在喉咙口的悲鸣咽下去。他环顾了一圈,重新起身一个个柜子找过去,翻出辛辞盈带来的行李箱,一把将它倒转过来发泄般地抖动,把里头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东西被乱糟糟地堆在地上,一眼望去,全是熟悉的面孔:家居服、贵妇护肤品、唇膏……
全是他一一按她的要求采购而来,为了筑起他心中期待的那个温馨美好的家。
“呵……”他冷笑了一声,又紧跟着短促地笑了一声,一声比一声委屈难捱。
他蹲下身,开始一样样搜查过去,最后果然被他搜出了芯片和密钥。
他将这两样用力掐进手心里,整个人坐在地上将头埋下去……她胆敢将这种东西随身带,就说明她甚至没想过再回到他的住所去取,准备随时离开。
留不住……永远也留不住。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周庭昱已经死了?
她心里有周庭昱,那如果让她知道死讯呢?她会不会就此死心了……不破不立,然后慢慢从上一段关系中走出来?
傅怀壁只觉得自己被沉入溺死在沼泽地中,连呼吸都带来疼痛,而这个“让她知道死讯”的念头成了悬挂在头上的唯一一根救命丝线。
他头昏脑胀。
他神智不清。
他居然对这根一扯就断的救命丝线抱有最后的期冀,开始动手将倒出来的这堆行李一一折叠整理了起来,妄图把它们放回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