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
衡阳清水街西头一处宅院外,一辆马车停了过来。
听到院门响,有仆人从半开的门后探出头,“找谁?”
外头人不客气地道:“我们夫人过来见你家主子,还不把人叫出来!”
仆人瞧了瞧不远处的马车,“怦”地一下关上了门。
没一时,一位不到三十的妇人从院子里出来。
妇人梳着堕云髻,只戴了一根玉钗,身形略显瘦削,眉眼清秀却不上脂粉,就这么冷冷清清地站在台阶上。
才刚下过一场雪,妇人用手裹着身上灰色斗篷,抬头望向马车,神色淡定地问,“不知哪位前来?”
马车里的人并不自报家门,更没有现身,倒是有道目光透过半开的窗,冷冷射到妇人脸上。
“你便是萧氏?”
车里人也不说她是谁,一开口便出言不逊,“前头死了的那个,也没你这般脸皮厚。”
萧夫人没有吱声,看向车窗后那张半明半暗的脸。
她自然知道里头坐的是谁,稍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卫东恒口中有才有貌却不好相与的薛氏,如何已老到脸皮耷拉下来,一说话粉便往下掉的程度。
“听说你和恒大爷是在渭西成的亲?别跟我说什么患难夫妻,恒大爷当初把你赶出西府,便是不想要你了。连东府老太君都发了话,让你自请下堂,你倒是赖着不走。”
被人指着鼻子骂,萧夫人终于开了口,“女子被休,当犯七出之条。妾身问心无愧。至于自请下堂,更没有这个必要。如今我是卫大奶奶,何来让位于别人?”
“嘴还挺硬!”
蒋氏到底从车里走了下来。
两人对视片刻,萧夫人又道:“王夫人乃是有夫之妇,何来管到别人夫妻之事?便是我和卫东恒真要仳离,也与他人无干。”
“既知道我是谁,你应当明白,他这些年心头那个,从来都是我。”
蒋氏望着面前这个至少比她小了十岁,眼神里带着嘲讽的女子,心头生出无名之火。
蒋氏今日过来,便是下了决心。
等这回卫东恒立了功,她便跟那个在外头与她扮恩爱夫妻,背地却冲着她拳打脚踢,还嫌她脏的男人散伙,同卫东恒双宿双飞。
经历过那么多男人,再回头看,竟只有卫东恒是最真心的。
可蒋氏明显感觉到了,卫东恒对她敬而远之,看她的眼神里,也没了当年的炙热。
这也是为何,她今日必须来一趟清水街。
看到萧氏,她几乎顿悟。
卫东恒嫌她老了。
“王夫人请自重!”
萧夫人转身便要回屋。
“我话没说完,谁许你走了!”
蒋氏冷笑道:“我昨晚留在了西府。”
萧夫人还真停住,回身看了看蒋氏,并不见恼火,“夫人大名,我也听过一些。只你说这话,除了自取其辱,没有半点用处。”
“既不在乎恒大爷外头有女人,你别赖着卫大奶奶的名份。”
“我让了位,王夫人就能当上卫大奶奶?”
这句大实话,直直刺中蒋氏软肋。
“你给我……等着!”
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蒋氏转头上了马车。
此刻院子里,萧夫人等着马车声再听不见,才走到一个正在浇花的女子身边。
“那是个疯子,夫人不必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