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二更天,卫湘君背上药箱,在郑夫人陪伴下,上了汉乡侯府的马车。
老太君晚上身子发倦。她只信郑大夫,虽说师父不在,不介意换徒弟出诊。
东府后花园西侧,一间灯火通明的屋里,卫湘君绕过一扇红木浅雕麻姑献寿屏风,从一屋子女眷当中穿过,这才看到半靠半卧在床榻上的病人。
虽精神头有些不济,老太君还记得同郑夫人打招呼,“怎么你也来了?”
“过来瞧瞧您老!”
卫湘君算是头一回出诊,天又黑了,郑夫人不放心,一定要跟上。
同郑夫人寒暄过,老太君看向卫湘君,“你不愿回西府便罢,也不来瞧瞧我?”
“还请老太君恕罪!”
老太君拍拍床沿,“到这儿来,也是怪了,我瞧见你,心里就好受多了。”
四下一时都笑了。
这边卫湘君刚坐下,边上有人道“不是我说,自打你母亲走后,与咱们都生分了!”
说话的是汉乡侯卫东卿的贵妾邱氏。
这位比卫东卿小了快二十岁,出身一般,也就肚子争气,进府后连生了两个儿子。老太君不太喜欢这儿媳,说她天天只知由着夫君,没有半点当家夫人的气度,所以汉乡侯丧妻多年,也不曾把她扶正。
“说什么呢?”
老太君瞟了邱氏一眼。
这会儿卫湘君便取出脉枕,为老太君把脉。
郑夫人在旁边帮卫湘君圆场,“湘儿也是惦记老太君和太太们。不怕各位见笑,正修堂这几日被封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指望湘儿撑起门户。”
“这话便要两说了。湘姐儿顾着前头大奶奶的娘家不算错,可到底侯门千金,总该有自己的本分。”
邱氏话中带刺,郑夫人多少有些尴尬。
老太君却一直在打量卫湘君。
“老太君想是这几日没睡好,并无大碍。我还未出师,也不敢乱开药。倒是我师父先前给您配的安神汤,虽是苦了些,有补中益气之效,对老人家最好。明儿一早,我让人送来。”
老太君点了点头,“果然是郑大夫调教出来的,便是这份沉着,在她这个岁数也是难得。”
郑夫人忍不住跟着夸,“我们孩子越大越利落,如今真真正正当起了东家,跟她娘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郑大夫还在外头躲着呢?”
邱氏直愣愣问了出来。
卫湘君总算知道,为何邱氏不讨老太君喜欢了。
“郑大夫那事,我听说了些。不过是刁民讹诈。此事可大可小。侯爷也说,正修堂和咱们是姻亲,不会看着郑大夫吃亏。”
老太君这话,卫湘君并没放在心上。
卫东卿与京兆尹是有事马上便能通气的交情,会不知郑乔生被诬告了?事儿出了那么久,他都不吱一声,现在再说这些,充其量是客气话。
“听说人被郑大夫治死了?”
邱氏又开始了聒噪,“我向来心直口快。郑夫人也别介意。郑大夫若真觉得自个儿没错,就不该跑……”
“他……”
郑夫人面红耳赤。
卫湘君听不下去了,“找我师父麻烦的那家受了蒋氏指使,故意栽赃。蒋氏背后有靠山,可我师父就是个大夫,无权无势。这种时候,他留下便是他人砧板上的肉。”
“小孩子家听风就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