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二堂,张景清屏退所有下人,只有赵先生与他二人坐在堂中商议如何应对齐大年。
张景清道:“沐林兄认为齐大年刚才的话是何意”
赵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想必大人心中早已明白,齐大人所讲的和五年前是否有区别。”
张景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如之奈何。恩师荣升礼部尚书,眼看相位有望,若在此事上不遵从他们,恐怕。。。”
赵先生冲张景清一拱手道:“在下恭喜大人恩师高升,可是这和大人又有什么关系齐大年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工部理事,今日已是位卑权重的实权吏部主事,大人可想过其中道理”
张景清又怎会不明白,京中的那个权力圈子,有些能量的官位始终都由豪门把持。
就算需要皇帝御批,可候选人都是豪门子弟,这次批给张三家,下次自然轮到李四家。
他们这些人已经把有点油水的职位都牢牢握紧在手中,哪怕给吏部看大门的门房,说不上就是哪位大人小妾二舅家隔壁邻居的表哥。
这种事京城中的平头百姓都知道,赵先生说得不新鲜,关键是如何破局。
张景清从做官那天起就打定主意,他始终愿意当人家手中的棋子,但不再想当弃子。
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门外知了叫得分外起劲,传入他的耳中就像一声声嘲讽。
难道像他这种寒门出身的官员,经过三番五次的煎熬就只配做他们的药渣,吃干抹净后倒入阴沟当中。
张景清心中不服,齐大年他们不就是有个好老子、好爷爷,自己祖先只是黔首就该任他们鱼肉不成!
书上说天道酬勤,是对是错
究竟是这个世道错了,还是他自己错了。
张景清在心中无力叹息,他势单力孤斗不过任何人,一个齐大年已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赵先生见他不答,继续低声说道:“他们在京中对这次外察的事都不敢发一言,此番来找大人不过是又想借着大人曾经的名声作文章,按说此事有利有弊,若是事后有人力保也未尝不可。”
张景清自己知道答案,不会有人保他,如果听齐大年的指使,再上书指明里责任卢丞相,暗中又是骂皇帝,估计后果不只是罢官这么简单。
重熙皇帝这几年帝王之术越发高深,再看到张景清的大名定会记起前事,然后心中一高兴,先升他的官再让他出使东蛮。
理由很好找,讨要镜泊之役丢掉的疆土,顺道迎回当年阵亡将士遗骸。
那张景清的骨头渣子可能要彻底扔在关外,死都回不了祖坟。
可是如果得罪齐大年这伙人,后果也不乐观,齐大年以外察主事身份来找他,就已经说明问题。
张景清不配合他们,这次外察考评恐怕会很差,说不定会被发配到更远的穷山恶水当个靖边官。
想清前因后果,张景清直接问道:“世间安得两全法,沐林兄与我不分彼此荣辱与共,还请直言。”
赵先生也在等这句话,身为幕僚不能逼着东主按他想法行事,那样对二人今后的关系有不好的影响。赵先生成竹在胸打开折扇轻摇起来,说道:“这齐大年其实不是让大人去骂最上面那位爷,”他用手指了指天棚。
“他们其实是想借着这次卖帽子的事,把卢相爷拉下马。大人的恩师已经古稀之年,恐怕用不了几年便要告老。他老人家执掌礼部后离这个位置已近在咫尺,说不想在告老前尝尝一人之下的滋味,谁也不信吧。”
赵先生先用三言两语,点破此番朝中又要掀起斗争的本质。
然后他看向张景清,又把后面的话留在口中。
这些事情张景清未必看不破,不过他只想知道解决办法。
“沐林兄不愧家学深厚,可当下我到底该如何行事,请只管说,我照做便是。”
听到此话,赵先生心中对未来升起浓浓的期盼,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张景清有一天也能坐一坐那一人之下的位置,到时他赵沐林就不再只是个幕僚先生,而是大晋的隐相。
若有那一天,他一路行来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都可以得到百倍,千倍,乃至万倍的回报。
赵家将以他为荣,而不是那个从小倍受爷爷宠爱的长房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