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阿碧怎么给她偷使眼色,她都没能主动向小厅迈出半步,全身紧绷僵直地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就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她比阿碧更加了解白云霁,这孩子看着温柔实则性冷,自小便对生母依蕾托的事格外在意……她倒宁愿相信白云霁是来问罪的。
白云霁权当没看见这对主仆之间的眼神官司,率先走到沙发前坐下。
在阿碧小心翼翼地为他摆放好茶具后,亲自沏了两杯茶,神色不变地唤了一声:“姨母。”
哪怕菲奥娜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听到这个称呼也不由得一愣。
她惊愕不已地猛抬起眼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表情惶惑到了极点。
白云霁切实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烫手的茶壶,缓声说:“姨母,您再不过来,茶就要凉了。”
菲奥娜在原地踟蹰片刻,终于在阿碧似激动似鼓励的目光中,走到小厅于白云霁对面落座,坐立不安地捧起他递过来的热茶,小抿了一口便不敢再动。
过程中,不时偷看几眼白云霁的脸,不知是怕他临时变卦还是想看看他最近过得如何。
白云霁微微一笑,对她赎罪般的一切反应照单全收,低垂眼眸看着茶汤中漂浮不动的一根茶叶,口吻随意得就像是问起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母亲的毒,可是您下的?”
“啪咔!”
菲奥娜大惊失色,手中一个不稳茶碗直接打翻在地,茶汤瞬间渗入地毯。
在白云霁平静的目光中,她的面色渐渐煞白,惊慌地挪开视线不敢同他对视,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是我父亲……不、对不起……”
“我不确定……我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我……”
铺天盖地的羞愧感彻底淹没了她,她低垂着头掩面而泣,几乎崩溃:“呜,我真的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我!”
“当年……当年依蕾托十分喜欢我做的小点心,我不知道父亲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毒下在里面了。”
她说到这,在沙发上痛苦地蜷缩起单薄的身子,泣不成声地发起抖来。
知道真相后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彻夜难眠,晚上关了灯总感觉依蕾托站在黑暗的床脚,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而一脸温厚的父亲则时刻在暗中窥视着一切。
在她记忆中的依蕾托永远是那么的单纯和善良,哪怕是悔恨和恐惧都没办法让她的笑容变得可怖。
反而是父亲脸上那看似温柔宠溺的笑容,总是让她不寒而栗。
于是,她日夜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寻找自己曾忽视或视而不见的一切可疑之处,如此日日夜夜后,她获得前所未有地清醒。
往事不可考,但终归有迹可循。
依蕾托和白云霁身上中的一种慢性奇毒,微量服用并无太大危害,一旦长期过量服用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化作跗骨剧毒,待到毒发再难拔除。
而当时,希尔家族中能经常接触依蕾托的人,也只有身为依蕾托闺中密友的她了……
“但我是无心的!我虽然……我虽喜欢祈鸣,但我也不曾想过要加害她……她那么美丽、善良,圣洁得就像是下凡体验生活的天使……我当初是真心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