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响声。
几人抬头一看,发现是陆管事捧着一碗药送了过来,后面还跟着脸色苍白的陆枫和绷着脸的张承安。
“阿郎,你昨日都没有喝药。”陆管事将药送到陆槐的面前,他的脸色同样也不好,一看便知道也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张公交代我,说是无论如何也要督促你把药喝了。”
张承安走进房里,委屈道:“他对你倒是关心,还让我来监督你,自己却累的站都站不稳。”
实际上是他去找张公问个事才发现张公一夜未眠,张承安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干巴巴地说了要他照顾好自己,结果便被张公丢来监督陆槐喝药了。
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陆槐却一点喝的意思都没有。
陆管事无奈,只好将求救的目光移向庄青如。
庄青如吸了吸鼻子,先被这药吸引了注意,“换方子了?”
“是啊!”陆管事勉强一笑,“本来早就该换的,只是有一味药材洛阳这边不好找,昨天才寻到送来,这不,我今日便交代灶房给换了。”
夏天快到了,春秋的方子便不好用了,这个方子是薛老太医和庄青如重新定下的,比之前的方子更温和,也更养人。
只是里面有几味药材虽然不贵,但十分难寻,陆管事找遍洛阳的市集也只能凑个大概,但有一味药始终不曾找不到。
庄青如本想去太医署找找的,现在倒不用了。
“药?”陆枫听到这么一句,抬头问道:“就是你托阿耶在家那边找的那味药?”
“什么?”陆管事还没回答,陆槐厉声问道:“阿耶找什么药?你们说清楚!”
他常年喝药,都是陆伯亲自去抓的,怎么又和阿耶扯上了?
眼见瞒不住了,陆管事叹息一声道:“是郎君不让我告诉你,自你离开吴郡,每年喝的药和吃的补品都是郎君叫人送来的,他怕你不肯用,只让说是我置办采买的。”
陆槐愣住了。
陆管事索性直说了,“之前阿郎在洛阳和彭城的时候还好,送的话还能找到地方,可从彭城离开后,咱们居无定所,郎君便是想送也寻不到人,他便叫人一路打听一路找人,好不容易才送到了张公手上,为的便是让阿郎及时用药。”
庄青如忽然想到季素商离开洛阳的时候——他在来洛阳不久后便被张公遣回了合州,说是将合州的事处理完再回来,交代过自己的事。
“先生说过,库房里的药材只要陆师弟用得着便可随意取用,左右都是他的。”
当时她还以为是季素商说岔了,现在想来恐怕他也是知晓这些药材和补品都是陆父托人送来的罢?
之前在合州的时候她还很疑惑,陛下为何要赐张公那么多药材,其中大多都是与陆槐的病相关,便是张公被贬后,也要随身带着。
原来是陆父一路送去的。
“这都是阿耶一点点去寻来的。”陆枫道:“苏州确实有不少药商,但药材的品相参差不齐,为了找到最好的药材,阿耶闲暇时便会出门,大街小巷都找过。”他认真看向兄长,“他是疼爱我,可他是最怜爱你的。”
兄长是阿耶最爱的长子,是阿耶的第一个孩子,他怎能不爱他呢?
只是阿耶不擅表述,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敏感的孩子,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会随时失去他的一天。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他、惜他、护他。
父爱从不溢于言语,只会在隐晦的行动中盛放。
“那次去合州看你,回去后阿耶问了你好多事。”陆枫怅然道:“听阿娘说知道你安好,他激动的好几夜没睡,拉着阿娘说你小时候的事,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其实他也想去的,只是怕你不高兴,便放弃了。”
陆槐突然想到阿娘走时提到过阿耶,那时候他并未在意许多,现在想来,阿娘也想告诉他的罢?
可是他呢?他没有细问,没有深究,只当是一句随口之言掠了过去,是他真的没在意,还是因为阿耶而下意识不肯听?
陆槐再也控制不住,以手遮面,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张公的声音紧随其后,“其实当年为师并不想收你为徒,是你阿耶求为师,为师才肯松口。”
张公走了进来,除了陆槐,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那孩子自小便与我不亲,凡事都憋在心里,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好,没能照顾好他,现在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怎能舍得不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