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抬起头,受宠若惊地望向他,褚云争怔忡地微瞪着眼睛,突然轻笑一声,讽刺道:“以前我们谈恋爱时,你都没有这样关心过我。”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及以前,闻人律的眉心又蹙了起来,沉着脸没有吭声。他自顾自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干净的备用杯子。褚云争敏锐地看到角落里摆着三四个造型各异的显眼茶杯,又是一声嗤笑:“贵客专用的?……上次我来过之后,你没有考虑给我也准备一个吗?”
闻人律不答他,只兀自烫好杯子,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澄澈茶水,褚云争只感觉眼底又开始发酸:“如果我说,我是来跟你谈洛城和伍沛霖的德比之战的,你信吗?”
“不信。”闻人律不假思索地道,“你谈公事不是这个架势。”
“——那你觉得我是来谈什么的?”褚云争微低着头,那双追根究底的眼睛仿佛在对他发出灵魂层面的质问。闻人律垂着眼,却完全没有看他的意思,自顾自地用茶水淋在那一排安静的茶宠上,也不回答他的明知故问。
这一刻,褚云争明白,他早已看透了自己的来意。只不过不想戳破,亦不想应对而已。
自嘲地冷笑一下,他撇开脸,用力眨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溢出来:“我以为你是天性冷漠,对谁都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超能力,改变不了你……结果,我没想到,前后不过一年,你居然在别人那里学会了温柔,学会了照顾人?闻人律,当年分手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说的?”
面对他的质问,闻人律拧着眉,不回答,亦不看他,好像只觉得烦躁。这个表情让褚云争不禁浑身发冷,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两人冷战的时候:“……你说你不会,你说你没有这种习惯,你说我是在强求你!那现在呢,那个人有没有强求你?他有没有打乱过你的计划,有没有不识时务、无理取闹过?”
虽然不明白褚云争是怎么得出自己有恋人的结论,但闻人律还是顺着他的问话下意识回想了一番:有没有打乱我的计划,有没有无理取闹过……一瞬间,不胜枚举的事例涌上脑海,他失笑地勾起唇,那表情有些无奈,但又更像甘之如饴:都有过。
坐在他对面,褚云争第一次发现,这个人的表情如此好懂。
心脏一瞬间麻木了,他执拗的肩膀垮塌下来,以往的傲气全部被打成碎块,散落在地,被这个人无情地碾成尘土。那一刻,褚云争失魂落魄地看着他,明明很想哭,可眼泪却流不出来,尽数冻结在眼眶里:“闻人律……”
他嘴唇颤抖地哑声低唤:“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在一起?”
终于抬起眼望向他,闻人律迟疑而复杂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真的要追问到底?”
霎时间,褚云争的表情变得更加悲戚了。
犹豫几秒,闻人律直起身,若有所思地向后靠去。他垂着眼,那张好看的脸似乎在认真回想着几年前那转瞬即逝的一瞬间,以及那一瞬间之中更加短暂的一个念头。半晌,他开口道:“如果你确实想知道,我只能说……因为我觉得是时候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
说到这儿,闻人律点点头,十分确定地抬起眼,直直与褚云争对视:“在你之前,我只在密歇根跟同学谈过一次恋爱。你对我告白时,我刚好分手满一年……一年,空窗期也够久了。我觉得差不多该谈下一个了,就答应了你。”
差不多?应该?……褚云争颤抖地张张嘴,无声地重复这些不痛不痒的词,神情逐渐分崩离析:“所以说,我只是你随便拿来解渴的一瓶水,是吗?”
闻人律无言地看着他,面色不甚赞同,却不说话。褚云争突然又明白了他的想法:你甚至连一瓶水也不是。因为我根本不渴,我不需要水。
没有爱,甚至也没有恨,只有恋爱时的无感,和分手后被自己纠缠的厌烦。
凄楚地笑起来,褚云争艰涩地弯着眼,泪水突然恢复流淌,尽数向眼眶里灌去,苦涩地咽进喉中。他摇摇头,又摇摇头,笑声逐渐变得尖刻而决绝:“闻人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错过了什么?你不知道……不对,你终究会知道的。”
笑声倏然停止,他的视线冰冷彻骨地定住,眼底露出苦楚而歇斯底里的光:“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不会再心存幻想……也不会再留任何情面。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要怪我!”
他疾步走了出去,背影决绝不再回头。闻人律听得心中不安,快步走到窗前,看见他在细雨中横穿过花园,风衣下摆被大风吹得不断翻卷,脚步急促。他拿出手机,用力贴在耳侧,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言辞也隐隐激烈。
“Hey,你不是说登峰向WADA提交了证明资料么?弄一份出来给我。”
“Ohgod,no……nonono,我不能这样做,我们都签了保密协议的!我把这个消息卖给你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一部分资料,在《柳叶刀》一月刊上可以查到,这个是他们医院方面公开发表的。至于怎么利用,就看你的运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