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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郎(第2页)

“如此说,天王要对太子动手了……”张温鼓圆了眼珠子——对这般撼天之事,竟反应得如此兴奋难抑,可见他长久以来所动的心思,也绝非是可言之隐。

“此事郎主绝不可插手,最好是由石氏诸王来冒头执耳。如若太子与秦公落个双双陨灭,再算上早就丢了性命的石邃……”张温比画着细数了起来,“天王剩下的诸子中,嗯,唯有镇守襄国的石祗,其人不仅手握重兵,且与羌氐两酋交好。守在邺城里的石家子弟,均不似郎主手里攥有城防大权,尽皆足以摆弄。”

当这番话语在车厢中低声蔓延之际——不似董闰双目凸显骇恐之色——石闵可是一直阴沉着面容。张温看在眼里,只在歇了两口气后,便乖巧地托出了自己全盘的筹谋。

“天王的身体亦撑不了多久了。待到宫中有变,郎主不必先行出手。到时,无论是谁拿出了诏命,咱全都应下。等石氏子孙们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后发夺权才是上上之策。”张温说到此处,眉眼之间尽露狡黠,“这些胡人嘛,大半只会以蛮力相争。宫闱里流的血越多,郎主手中的城防大权,才越有分量。”

“哼,还不是当初司马氏互相攻杀,无休无止,还亲自从边地请的胡郎入主……”石闵重重喘息了几口,同时也闭上双目,沉思了起来。

“只要看住了襄国的石祗,郎主既可以石虎养孙的身份掌权,便由此恢复了冉姓自立,也并非不可。若能在邺城举稳了汉统的大旗,到时,那位躲在建康的司马皇帝也得仰仗郎主的鼻息。”

话已是说到这个层次,石闵终于抬起了眼皮,在他缓缓上扬的目光中,正闪烁着大为不同的光芒。

“徽儿,又是与恪公子出去骑马射箭了?”

女子回到寨中有一阵儿了,刚听闻老寨主已从沸水河畔归来,便匆忙赶过来请个安。

“反正父亲巡岸的时候也不准咱跟去,今日正也无事可做。”王聿徽扫视了一圈这熟悉无比的中堂。本就不多的字画摆件都已撤下打包,随时准备装入南迁的大车中。而今,前前后后,也只余下了那些带不走的桌案木屏扎在原地,显得甚是怪异与凄凉。

“寨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就要走光了,咱们不日也要动身。徽儿与恪公子的事,亦该有个定论了。”田琼已不是第一次与王聿徽谈及此事,而女子自然也清楚,老人是支持自己再嫁的——看来彷徨犹豫了月余后,眼下似乎是再也躲不过去了。

自打北道的大军开进丸都城,慕容恪便跟着老都尉回到了鸡冠寨,且一待便是月余。平日里,燕王府的四郎不是在王聿徽组织寨民有序搬迁的时候前去“帮忙”,就是如今日一般,凑在一起“教习”骑射。至此,慕容恪的心思几乎已是路人皆知,而唯一的障碍,是在于二人身份上的顾虑。

“可因其是胡郎?”

王聿徽也不说话,那田琼只好自行絮叨起来:“咱倒不是真觉得徽儿会有此芥蒂,否则,当年太原王氏女,也绝非会下嫁于田家郎的。何况,这恪公子又岂是衍儿能比的?那慕容家说汉话,行汉礼,庇佑汉民,依我看,还比那南逃的皇家强些的吧。听闻二公子慕容儁,更是浩然正气,满腹经纶,所通何止六艺,哪里还作得胡汉之分呢。”

“肺腑之理咱亦心知,至于当下的缘由,父亲方才也是提及了。”王聿徽避开了田琼疑惑的目光,低下头,凝着眼,终于是将她心中最幽深的担忧倾泻了出来,“父亲可知燕王久久未立世子,多半是在于嫡长儁公子,因汉人习气过重,得不到诸多鲜卑贵族的支持。而那些人,由此必然会围着玄恭转。咱不仅寡居,更是个汉女。天下人怎会允如此一女子,进得燕王的家门呢?若是玄恭再行强求,那岂不是要枉受牵连。”

“王府里的事,咱也只听鲜于兄弟潦草抱怨过。”田琼从前只知道王聿徽学识很高,且聪慧异常,却未想到,有些连自己都悟不透的事,她竟能看得如此深邃,“可无论如何,眼下这都是燕王的家事。至于其中利害,以恪公子之智,必然也想得比咱通透。若他自己都不怕得罪人,徽儿哪里还有退却的道理。”

若是说,这桩嫁娶背后的政治博弈王聿徽都能看清楚,那至于这简单的道理,她也不可能想不通透。可能有些话,终究要经他人之口才能说服自己吧。

女子满怀不舍地抬起头:“可咱还是不欢喜他那胡郎装扮,尤其是两侧的发辫。”

王聿徽嘴上的倔劲儿一时竟也惹得田琼不禁莞尔。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些其他的未尽之言,却是无须点明了。

直到女子离去的背影消散在了落晖的尽头,又一人才从屏后转了出来。

“终不负公子所托。”此时,老都尉浑身上下骤显疲态,仿佛刚才的三言两语耗去了他太多的精气神。

“谢老英雄成全。”慕容恪似乎要行大礼,却被田琼上前拉住。

“琼常视徽儿为自家女郎。这些本是分内之事。”二人入了座席后,田琼便不再踌躇,“关于徽儿的身世,公子还是应再详知一二。待我说明后,将来的一些麻烦,公子或许才好琢磨出些化解之道。”

慕容恪本想着开口应和,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猜想,老都尉心中应有执念,还是待其一并说透吧。

“公子应明白,田家人虽以名士田豫的后人自称,但毕竟在几十年前,就已坐罪除爵了,否则,也不必守在这辽东苦寒之地。而能留到眼下的,只不过剩下个,用以压服边民悍气的名头罢了。”田琼扭头望向门外已近暗淡的天色,“然徽儿可是实实在在的太原王氏宗房女。当年是因其母重病,无法随行南去,这一房才耽搁在了河北。战火遍起,其父无奈之下去投奔司空刘琨,谁料走到半路,那刘琨又戕于段部之手。几经沦落,投到鸡冠寨时,也只剩下了几近饿死的父女二人。说实话,若不是王家落难,更没了立身之处,凭我田氏的出身,亦是断不敢应下这门亲事的。”

瞥见慕容恪平静地点了点头,田琼才好继续:“那王夫子一直适应不了苦寒,且整日间又难免郁郁寡欢,故去前,唯有在寨子中录文教书,并将其才学尽力倾注在了女郎身上。由此,这徽儿虽被我家连累守了寡,但也绝对称得起名门之女,还望公子垂怜厚待。”

“老英雄放心。恪必不敢有负媛礼,她也早就与我说过,终此一生,定侍田父为生父。待回到龙城成亲后,老英雄即是在下丈公。”

田琼这次没再阻拦恪公子向自己行大礼。然而,他的脸上始终也没有浮现出那份应有的豪爽与喜悦:“这一拜,咱也只敢替王老先生受了。天命不假,不可妄得,田氏断了香火,即是应验。至于后事,琼心中已有了打算,到时只盼能得个成全就好……”

“这混蛋也清楚,自己干的这事要捅破天,还求着孤来成全。”来回踱步的声响与不住的怒喝抱怨声交杂在一起,可谓相得益彰,“子专啊,咱前日夜观星络,就发觉了迹象,果然吧,这小子非要惹事。”

封弈一边品读着已经先行回到了大棘城的燕王带来的信件,一边还得承受着他的唠叨,而心里想的,却是四郎还不至于捅破了天,只是戳破了慕容皝心里的那张窗户纸罢了。从小亲身教习诸公子读书习字,看着他们长大的北地谋主,纵使耗尽了洞察与算计,恐怕也不曾料到,纠结日久的世子之位,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盖棺定论——汉人寡女,要入鲜卑王室的家门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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